【第1000001號玩家載入中——載入%載?——載入——載入成功!】
【歡迎來到規則世界!】
誇張怪誕的電子合成女聲在虛空中響起,狹小的空間內聲浪翻滾,震得秦非耳膜生疼。
什麼聲音?
秦非的思緒清晰,身體卻像是被某種東西壓住般絲毫動彈不得,他費力地轉動眼珠,眼眶邊的皮膚傳來細微的撕裂疼痛,可依舊什麼也看不見。
四周被一團團濃黑如墨的霧氣所包裹,伸手不見五指。
【您的第一場直播即將在五秒鐘後正式開啟,直播內容為:0039號世界-夜遊守陰村,請您做好準備。】
【5——】
【4——】
【3——】
那道莫名其妙的聲音還在繼續,秦非耳畔嗡嗡作響,直到五秒倒計時結束,周圍的濃霧驟然退散。
一直壓製在秦非身上的那股力道也隨之一起消失,秦非用手臂支撐著身體緩緩坐起,皺眉打量著周遭環境。
這是一輛破舊的大巴車,正在灰白色的霧氣中顛簸行駛著,光線陰暗的車廂內橫七豎八躺著十來個人。
秦非是車上最先清醒過來的人,此時同行的其他乘客都還陷在昏迷當中。
這是哪裡?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秦非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記憶中最後的畫麵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
當時秦非中午下班,剛走出小區居委會的大門,正在思索午飯應該吃點什麼,一輛白色麵包車卻忽然如同發瘋般向他撞了過來。
秦非避讓不及,直接被鏟上了天,身體在半空中扭了不知幾個圈,甚至能聽見骨頭寸寸斷裂的聲音。
之後的靈魂和□□像是被分離成了兩半。
秦非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輕盈,他以一種第三人的視角冷眼看著他的軀體從半空中墜落,看著行人尖叫著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看著那輛車的司機被警方押解著從車內走下。
那是一張秦非十分熟悉的臉,五年前,秦非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
總而言之,秦非認為,自己應該是死了,而且是在被那輛車撞飛的瞬間就死透了。
死亡原因也很明晰:車禍,仇殺。
可他卻再一次醒了過來。
死而複生,醒來的地點不是醫院急救室,不是自己的臥室,甚至不是棺材,而是一輛大巴——這破車到底要開去什麼鬼地方?
秦非垂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還穿著出車禍時穿的那件衣服,在他失去意識之前,黑紅色的血跡已經浸染全身,看上去駭人極了,引得馬路兩旁的人都失聲尖叫。
但現在,這些血跡都不見了。
淺灰色的休閒款薄外套上連一絲褶皺也沒有,布料底下的皮膚同樣完好無損,那些足以致命的傷口已然消失無蹤。
秦非的心跳速度越發急促,這詭異的情景竟令他湧起一股難得的興奮。
於秦非而言,“興奮”無疑是一種失落已久的感受,久遠得甚至有些許陌生了,血管中流淌的液體仿佛正在汩汩翻湧,冒著細小而灼熱的泡泡,刺激著秦非的每一寸神經末梢。
秦非抬頭,看向大巴車最前方。
司機身邊的窗戶上掛了塊牌子,牌子上大半字跡已經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寫著的應該是【///——守陰村】
剛才在黑暗中,那道怪異的電子女聲說的就是“夜遊守陰村”。
那聲音還提到了“直播”,但秦非在車內環視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看起來像是攝影機的機器或是跟拍工作人員。
所以他們要播些什麼?
守陰村,又是什麼地方?
就目前已經發生的這些詭異情況來看,秦非認為,自己所麵對的顯然不會是什麼溫馨輕鬆的小清新直播。
或許是靈異直播?還是恐怖直播?又或是……血腥?
秦非心下微凜。
就在秦非摸不清狀況的同時,車上其他乘客也正陸續醒轉,驚呼與疑惑聲四起。
“怎麼回事,你們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
“這車要載我們去哪兒?”
“停車,師傅停車啊!”
窗外的霧色越來越濃,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大巴車窗投出去的光勉強將周遭不到半米的區域照亮。
濃稠如墨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正“砰、砰”地撞擊著車體,極有規律,撞擊力度一下比一下大。
不怎麼結實的車窗晃動著,玻璃發出“咯咯”的響聲,像是隨時都會碎成一塊塊。
有人扶著大巴車的座椅跌跌撞撞向前方駕駛位走去:“司機!司機!停車!”
車廂內混亂一片,秦非坐座位上安靜地旁觀。
這是一輛四十五座的大客車,可連帶秦非與司機在內,車上一共隻有十九個人,空曠的車廂顯出一股陰森森的冷意。
司機背對著眾人,秦非看不清他的樣子,乘客中有十四人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慌亂感,這種慌亂體現在他們的動作、語言和神態上,就像十四隻誤入狼群的羊,連呼吸都帶著不知所措。
還有三人則神色謹慎,靜靜盤踞在大巴的三處角落。
與其他人表現出的惶恐不同,這三個人看上去十分冷靜,雖然同樣神色緊繃,但這種緊張是和另外十四人截然不同的,就好像他們很清楚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麼狀況。
秦非不動聲色地挑眉,視線恰好與三人的其中之一相撞。
那是個短發青年,穿一身暗灰色的長袍,長袍不新不舊,看著倒有些像道袍的款式,年紀應該同秦非差不多大。
如此奇怪的情境中,不能露怯。
四目相對時,秦非沒有移開視線,而是眉眼微彎,對那人露出一道恰到好處的、看起來滿帶善意的微笑。
對方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他遲疑片刻,貓著腰,一路小跑到秦非身邊坐下。
秦非見他過來,隻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之後便老神在在地繼續維係著原本的姿勢,不動,也不說話。
那人很快自己憋不住了:“……你也是老玩家?”
老玩家。
秦非細細品味著這三個字。
秦非當然不是老玩家。
他微笑道:“不,你誤會了。”
這句話他說得十分富有技巧性,嗓音清潤平和,語氣平靜而篤定,短促又快節奏的否定句式莫名帶給人一種“我是在說反話”的錯覺。
那人聽過果然不信,臉上狐疑更甚。
猶豫幾秒後,他十分篤定地道:“你肯定是老玩家,我知道你醒得比我早。”
他一邊說話一邊緊張地打量著秦非,見秦非臉上並無不悅,於是繼續搭話:“我叫蕭霄,你叫什麼?”
“秦非。”
對話逐漸步入正軌,蕭霄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半是吹捧半是試探地問道:“秦大佬,你這次是車上第一個醒過來的吧?”
秦非沒有回答,蕭霄反而因此來了勁:“大佬彆謙虛,我醒來的時候車上就隻有你已經睜了眼,你的精神免疫一定很高吧?進過幾次直播了?”
蕭霄看向秦非的眼神亮閃閃的,像是看到了什麼絕世大寶貝:“三次?五次?”
秦非:“……”
真是不好意思,一次也沒有有呢。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大概,或許就是第一次?
聽蕭霄話裡的意思,“精神免疫”似乎是這個奇怪的直播世界中衡量實力的要素之一,秦非默默記下這一點。
秦非不說話的樣子看上去高深莫測,蕭霄越發堅信他是個不願透露身份的大佬。
見秦非不配合,蕭霄也不敢再多說,兩人安靜地坐在大巴最後一排。
蕭霄皺眉盯著車窗外的黑暗,而秦非則穩穩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車子裡越來越亂了,哭鬨的、尖叫的、四處亂竄的比比皆是。
那個去找司機麻煩的壯漢沒有得到回應,此刻已經走到了駕駛位旁。
“喂,司機!停車啊!”他衝司機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