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守陰村01 義莊(1 / 2)

散發著瑩潤白光的麵板懸浮在秦非眼前的空氣中,上麵寫著兩排小字。

【天賦技能:一張破嘴(可升級)】

【係統評價:你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哄人,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把白的說成黑的;你的洞察力無與倫比,總能輕易獲得彆人的好感。】

【技能介紹:天賦開啟後,玩家可將係統npc好感度可視化,部分npc將呈可攻略狀態,具體攻略方式需由玩家自行探索】

一張。

破嘴。

秦非的表情有些許龜裂,不管怎麼說,這個天賦技能的名字實在有點令人萎靡。

他原以為自己的天賦會點在心理或是精神領域,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不過技能的具體內容倒是挺有意思。

秦非看了一眼身後的司機,司機頭上果然多出一行紅色的字符來,就像玩網絡遊戲時人物角色頭上頂著的姓名條一樣。

【旅社大巴司機:好感度——(不可攻略)】

不可攻略啊。

秦非略帶遺憾地轉身,將視線投向車外。

隨著時間推移,大巴車外的霧氣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濃,車門敞開著,車外那人一身導遊打扮,帶了頂破舊的紅色簷帽,一手舉著喇叭,另一隻手舉著麵小旗,正在不斷搖晃。

在秦非的視角下,那人頭頂同樣頂著一行字。

【旅社導遊:好感度1%(導遊不喜歡你,甚至想給你一個大比兜)】

秦非:……

真搞不懂這破技能到底有什麼鳥用。

導遊背後,一座灰白色的村子正無聲佇立於濃霧當中。

村中建築大多是青磚灰瓦的低矮平房,隻在靠近大巴的村頭有一座高大的牌樓,上麵綴著無數白色的紙錢串,被風吹過時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想到一路上藏匿在霧氣中的那些怪手,眾人一時間竟不敢下車。

導遊對車內怪異的氣氛渾然未覺,拿著喇叭,語調僵硬地重複著同一句話:“目的地已到達,請大家有序下車——”

“目的地已到達,請大家有序下車——”

“目的地已到達,請大家有序下車——”

秦非第一個站起身來。

蕭霄下意識拉了他一把:“誒!”

萬一黑霧裡的那群長著嬰兒手臂的怪物還在怎麼辦?下車豈不是送死。

雖然導遊也在車外麵,但那是npc,不能當做正常人看待。

秦非眨眨眼,十分誠摯地開口:“來都來了。”

語氣中甚至還帶了一絲向往,仿佛能到這裡來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不趕快下車就吃虧了似的。

其他人:“……”來人啊,把這個變態叉出去好嗎?

有秦非領頭,總算又有幾個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隻是依舊沒人敢越過他。

直到秦非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一步步走下大巴、毫發無損地站在導遊身旁揮了揮手,其他人這才陸續跟著一起下車。

離開大巴以後,周圍陰森的氣氛更加明顯,濃黑的霧氣遮閉著視線,幾步路外幾乎就看不清東西了,迎麵吹來的風雜亂而無方向,秦非輕輕嗅了嗅,聞到一股淺淡的血腥味味道。

遼遠的天空另一頭,不知名的鳥類不斷發出悲鳴,地表的泥土是黑色的,十分蓬鬆,踩上去會微微下陷,就像剛剛被犁耙犁過的田地。

秦非用腳尖碾了碾地麵,柔軟的表麵被蹭開,露出半指寬以下的內裡。

那是一片觸目驚心的慘白——圓形中空的紙銅錢層層疊疊,鋪滿了腳下的土地。

蕭霄被嚇得半死。

“快把泥巴踢回去。”蕭霄身為道士的雷達瘋狂作響,“這地方,大凶!”

紙銅錢鋪滿地麵,範圍綿延難以計數,做這些的人一定是想要刻意鎮壓什麼東西。

而需要費如此大力鎮壓的東西,用膝蓋想一想也絕不會是小角色。

這個副本,怕是不好過。

蕭霄憂心忡忡,秦非聞言卻沒什麼反應,他抬頭向蕭霄笑了笑,笑容甚至有點乖巧:“好的。”

看起來溫順而聽話,和那個在車上獨自挑釁持刀歹徒的青年仿佛完全不是一個人。

導遊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玩家們迫不得已隻好跟上。

秦非和蕭霄跟幾名老玩家一起走在隊伍最後排,一行人在霧氣中穿行。

厚重到快要凝結成水跡的霧將視線淹沒,一路走來一個村民也沒有遇見,整座村莊安靜得像是一片死地。

秦非一麵走一麵打量著道路兩旁的屋子,不出意外地在每一間房屋門口都看見了白色的紙錢串。

村裡的地麵很乾淨,連落葉也沒有幾片,可家家戶戶門口卻都被雪片似的紙錢鋪滿。

再往前走了不多遠,濃霧遮蔽的道路儘頭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隊中霎時泛起一陣低語,秦非朝著那人影看了過去。

昏沉恍惚的視野中,那人以雙腳為中心,正在霧中一下、一下地搖晃著身體,幅度之大看得人幾乎忍不住要皺起眉頭,生怕他下一秒就翻身杵進地裡。

可他並沒有摔倒,每一次都能以驚人的角度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然後繼續搖晃。

搖——晃——搖——晃——

像是一隻壞掉了的座鐘擺錘,節奏規律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玩家們腳步滯澀,可帶頭的導遊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大家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距離那怪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人站在道旁,過於劇烈的運動幅度使它身形模糊,寬大的紅色帽簷和拖地的長褂令它看上去不像是一個現代人,反倒像是一個……

“啊!!僵屍!!!”

最前麵的玩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是個名叫談永的青年,一頭雜亂的黃毛使他看上去輕浮又吊兒郎當,秦非對他有印象,方才在大巴車上,這個談永與刀疤幾乎一拍而合,是追隨著刀疤想要下車的那幾人當中之一。

與此同時,其他玩家也同樣看清了路旁那人的模樣。

他有著一張灰白的臉和死人般青黑色的眼圈,藍黑色的清製官服袖口下,一雙皮膚乾縮的、如同利爪般的手臂緩緩向上抬升。

極限的視覺刺激,致使剛才還緊密聯結的隊伍在刹那間分崩瓦解!

有人尖叫著跑遠,也有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涕淚橫流地向後挪動著身體。

秦非在第一時間就噌地躥了出去,速度快到一旁的蕭霄隻感覺一道殘影從眼前掠過,再回頭時便發現,身旁那人已然出現在了百米開外。

蕭霄:“?”

大佬不愧是大佬,逃命時的啟動速度都比一般人快!

四散奔逃的隊伍中,僅有一人依舊停留在原地,便是旅社的導遊。

一路上都低垂著頭的導遊此時終於仰起臉來,他完全無視了近在咫尺的僵屍,動作一如即往地緩慢,他伸手,從身上斜挎的破舊布包中翻找出了一隻暗紅色的鈴鐺。

那鈴鐺看上去似銅,非銅似鐵非鐵,小小巧巧,不過半個巴掌大。

導遊舉起鈴鐺,抬手輕晃,尖銳刺耳的鈴聲瞬間穿破霧氣,宛若一道道利刃般,刺入所有人的耳中。

“丁零——”

“丁零——”

鈴聲入耳的那一刻,秦非忽然發現自己的雙腿不受控製了。

立定,轉身,向前進,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身後推著他向前走去,四肢像是被人纏上了一圈圈無形的絲線,秦非嘗試著勾了勾手指,繼而做出判斷:這絕不是他當前的力量能夠抗衡的。

幽幽銅鈴聲響中,十八名玩家從各個方向被迫轉身往回,各自臉上都寫滿驚懼難安。

有人原本還四肢癱軟地趴在地上,在哨聲作用下也同樣被迫直起身來,掙紮著想要逃離卻無果,整個人扭曲得不成樣子

那種淩亂的程度,就像重症癱瘓病人複建一樣,兩條腿歪得仿佛互相不認識,任誰看到他的走姿都會覺得他正在進行左右腦互搏。

秦非看著眼前的一幕,沉默了一下,十分順從地主動放棄掙紮,順著那股力一步步重返原位。

在哨聲迫使下,隊伍再次變的緊密而有序。

導遊仍站在原地,秦非望向導遊的頭頂,那個隻有他能夠看見的好感度條依舊維持著1%這個低到離譜的數字,絲毫未動。

要怎麼做,才能博得導遊的好感呢?

那個身穿清朝官服的身影依舊維係著方才的動作,不斷地、不斷地前後搖晃著。

秦非半眯起眼細細打量了片刻,開口道:“那不是僵屍。”

被耍了。

那不斷晃著的東西原來隻是一個草偶,現在看來做工非常粗糙,甘草編織而成的皮膚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焦黃色,身上的衣裳做工粗糙,滲人的指甲也不過是幾根枯樹枝罷了。

大概就是遊樂園鬼屋裡最劣質的那種道具人偶,膽量稍微正常些的人都不會被嚇到。

可秦非能夠確定,剛才那僵屍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不知是什麼緣故,在剛才的玩家們眼中,這個僵屍逼真得不像話,令人一眼便魂飛魄散。

秦非微垂著眸,神色有些許凝重。

越來越多的線索正在向他宣告著,他如今身處的,是一個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這裡,無論是感官、思維還是身體,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欺騙他自己。

突如其來的驚嚇原來隻是一場鬨劇,這起荒誕的事件令玩家們的情緒越發差勁,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前行的隊伍一片死寂。

五分鐘過後,眾人在一棟黑色的房屋前停下。

“義莊。”有玩家緩緩讀出了房前牌匾上的兩個大字。

導遊又一次舉起那把破舊的喇叭,被電流放大的嘶啞音色再度響起:“親愛的遊客們,這裡就是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守陰村。”

義莊門口同樣遍地是紙錢,秦非從地上撿起起一片放在手中把玩著,靜靜聆聽著導遊的發言。

“守陰村地處湘西,偏僻的地勢形態使他仍舊保留有最原始的當地風貌,現在,村裡正在進行一年一度的村祭活動,接下來的七天中,大家將全程參與村祭,體驗原汁原味的湘西民俗。”

“村祭期間,村中各處都會擺放神龕,神龕中的神像隻會以掛畫或雕像的形式出現,如果發現其他形式的神像,請裝作沒有見。”

“為尊重村民信仰,請大家務必切記,不要直視任何神像的左眼。”

“如果不小心看到神像的左眼,請在午夜十二點時去往村內東北角山坡,用當日新折的楊柳枝抽打自己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