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是太晚了,有兩人的眼神已經牢牢粘在了掛畫上,直到身邊玩家伸手使勁搖了搖他們,這才神色呆滯地將身體轉開。
秦非學著村民的動作,低垂著頭,將視線維係在麵前那一方小小的桌麵上,腦中思緒翻湧。
掛畫與紙花環擺在一起,配上屋裡陰森的氛圍,讓這禮堂看上去半點不像禮堂,倒像是……一座巨大的靈堂。
禮堂的儘頭,村長在神像前低聲吟唱著聽不清內容的歌謠,曲調平緩而詭異。
宴席就這樣進行著。
見村民們都不說話,玩家們也各自強忍著不適安靜下來。
除了王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推移,王順已然徹底失去了神智,除了咀嚼與吞咽以外再無法思考其他任何事。
散發著臭氣的生肉被王順大口大口吞吃入腹,蒼蠅圍著他團團飛舞,空氣中滿是濃鬱到揮散不去的血腥氣味。
紅白相間的生肥肉被他撕咬著,暗紅色半透明的汁水順著他的嘴角留下,滴落在桌麵上。
坐得離王順最近的那兩人開始止不住地乾嘔,劇烈的嘔吐聲伴隨著垃圾的臭味,所有人胃裡都翻江倒海。
隻有秦非依舊平靜,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同導遊說上一句:“夥食不錯。”
蕭霄就坐在王順對麵,直麵衝擊,一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秦……嘔!大佬嘔嘔嘔,牛逼。”
能將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練就到此等程度,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蕭霄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王順。
王順早就已經聽不進其他人說的話了,自然,也並沒有碰自己的眼睛。
從進入禮堂開始,王順所有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桌上那堆食材上麵,腐爛的臭肉宛若無上的盛宴,他的神色癲狂,身前的餐具早已被他揮到了一邊,他大口大口進食著,呼吸聲粗重,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喘息。
蕭霄不忍直視地扭開臉,小聲道:“他吃得也太多了。”
他吃得實在太多了,肚子都肉眼可見地大了好幾圈。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再這樣下去,王順遲早會被撐死。
“他……”有新玩家被王順的模樣嚇到,求助般望向距離他最近的老玩家。
那個老玩家神色冷漠,言簡意賅地開口:“彆管。”
王順如今的表現,明顯是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汙染,san值掉到了臨界點以下。
這種情況下,要想讓他自我恢複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隻能等死。
孫守義看著失去理智的王順,皺眉道:“他的精神免疫一定很低,就算能撐過這關,也……”
也不可能在以後的危機中存活。
死亡,對於王順而言已經是寫定的結局。
新人渾身一顫,麵露不忍,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瘋狂進食的王順就像是一顆逐漸脹大的氣球,身上的肥肉一層一層向外鼓起,整個人越來越膨大,最後幾乎連椅子都塞不下他了。
他隻能一腳將椅子踢開,抖動著龐大的身軀原地站了起來。
饒是如此,王順依舊沒有停止進食的動作。
他身上的衣服被撐得裂開,皮膚也越來越透明。
他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左右兩側的人意識到什麼,也顧不上其他,急急挪動著身子向反方向撤去。
隻是已經來不及了。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個巨大的人形就這樣消失在了原地。
腥臭的血水迸濺在四麵牆壁之上,整個禮堂被鮮紅色覆蓋,稀碎的肉糜四處迸濺,其中還混合著一些白色的碎片。
所有靠近他身邊的人無一幸免,全都被沾上了滿身臟汙。
秦非坐在他斜對麵,同樣也沒能躲過,溫熱的液體順著秦非的臉頰滑落,他屈指輕輕蹭去,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被染紅的指尖。
王順就算是死了也依舊沒能恢複正常,那滴血晶瑩透亮得不像話,就像一滴暗紅色的油。
“宴終——”
遍地炸開的血花中,村長起身,緩緩開口。
屋裡的村民們紛紛起身,如潮水般湧出門外,桌邊隻剩玩家們,神色怔忪地呆坐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死、死了……”有人訥訥道,接著放聲大哭,“死了!死了!啊啊啊啊……”
其他人沒有這麼失控,可也同樣都麵色慘敗,宛如失去神魂般癱坐在椅子上。
那個哭泣的玩家聲音漸歇,整座禮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份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秦非第一個站起身來。
身姿頎長的年輕男人抬手舒展了一下肩頸,步履輕盈,走到導遊身邊,語氣親昵熟稔地開口:“宴會結束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