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她便發現,自己所做的完全隻是無用功罷了。
她動不了了。
這並非簡單意義上的力量壓製,空氣就像是一把看不見的大鎖,將她的手腳都牢牢困住,不留絲毫抗衡的餘地。
是那把刀!
那把刀有問題!
淩娜很快便想到問題的關鍵,同時感覺到了一絲絕望。
她臉上流露出的憤恨表情似乎大大取悅了刀疤,他又摸了她一把,將刀尖對準她的脖子:“快去!”
冰冷的刀片擦過脖頸,帶來陣陣令人靈魂發冷的刺痛,淩娜緊咬著牙關,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憤怒與屈辱,就像是一簇火焰,燃燒得猛烈而洶湧。
憑什麼?
刀疤他到底憑什麼?
遇見“被卷進無限流副本”這種荒誕到極點的事,淩娜起初是很慌張的,但在親眼目睹了兩個人的死亡以後,強烈的求生欲致使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周遭的一切,吸收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
她覺得秦非昨晚的分析很有道理,於是今天上午,就算她其實也很害怕,卻依舊主動提出了要和老玩家們一起外出探查線索。
明明她已經很努力了。
可怎麼就偏偏這麼倒黴,遇到刀疤這種卑鄙的瘋子!
就算是真的有誰該死,那也不應該是她!
淩娜真心實意地認為,比起那群躲在義莊裡混吃等死的廢物男人,她理所應當更有資格活下去。
假如她一不小心著了副本的道,那也就罷了。
可刀疤,卻僅僅憑著一把副本饋贈的匕首,就能夠決定她的生死和尊嚴。
這個破副本,根本就不公平!
尖銳的刀刃劃破頸部皮膚,溫熱的血液順著脖頸流下。
或許是疼痛起了某種刺激作用,空氣中那鐵絲網般密密糾纏的控製感忽然輕了不少。
該不會是副本聽到她心裡的罵聲心虛了吧!
淩娜心念一動,抓住時機,在下一秒用儘全力掙脫開匕首的束縛,不要命般飛跑起來!
身後的刀疤反應也很快,幾乎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迅速追了上去。
淩娜在被卷入副本前,每天下班後都會去鍛煉健身,身體素質絕對不算差,但刀疤顯然更勝一籌。
淩娜已經顧不上再想起他,視野兩側的景物模糊成虛晃的一連片,可身後的腳步依舊清晰可見地越來越近。
淩娜甚至懷疑,或許刀疤根本就沒有儘全力,隻是在享受追逐獵物的樂趣而已。
到底能不能逃得掉啊,那家夥看著矮了吧唧的,怎麼跑得那麼快!
就在淩娜就快要絕望的那一刻,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清澈的男音柔和悅耳,帶著濃濃的好奇與疑惑,如同春日的清泉叮咚淌過山溪,帶來沁人心脾的暖意:
“你們在乾什麼呢?”
……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刻的秦非在淩娜眼中,簡直恍若一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救世主從前方廊道拐角處的陰影後現身,他的身後跟著程鬆,就在兩人出現的瞬間,刀疤便將匕首收了起來。
淩娜迅速遠離了刀疤,虛倚在牆邊大口大口喘著氣。
具秦非說,他和程鬆同樣也是在與各自的隊友走散後意外遇上的。
“你們呢?”秦非微笑著看向刀疤。
這完全是句廢話,他們當然也一樣。
事到如今已經很明白了,這座祠堂裡的“路”有問題。可能是障眼法,也可能是有傳送陣之類的東西,總之,人在裡麵走著走著就會被弄到另外的地方去。
刀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們也是。”
程鬆沉著臉死死盯著刀疤,從他緊鎖得能夾死蒼蠅的眉頭來看,剛才發生的那一幕肯定已經被這二人收入眼底了。
刀疤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懊悔。
淩娜覺得,他肯定不是在後悔對自己動手。
十有八九隻是在煩躁,覺得秦非和程鬆出現得太不是時候。
程鬆看起來並沒有要和刀疤算賬的意思,淩娜不想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給秦非惹麻煩,於是乾脆利落地換了另一個話題:“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一間奇怪的屋子。”
“嗯。”刀疤不情不願地開口應了一聲。
“哦?”秦非果然來了興趣,四人很快回到不遠處那扇開著的門前。
僅僅這麼短的時間過去,這扇門的異狀已然肉眼可見地又變多了一點。
走廊上沒有風,空氣帶著凝固的死意,木門的軸承卻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來。
暗色汙漬團團粘著在門扇底部,像是一片片乾涸的血跡,那道門縫好像又變大了一點點,濃鬱的黑暗從中傾瀉而出。
下一刻,木門無風而動。
陣陣吱吖聲響迸發,四人的視線齊齊被吸引過來。
下一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門緩緩向兩側打開。
秦非反應迅速,原地後退了一大步。
濃濃的灰塵味從門中溢出,嗆鼻的氣息熏得人直想打噴嚏,透過飛舞的灰塵顆粒,秦非看見了一地散亂的靈牌。
那一尊尊或高或低的靈牌都是紫黑色的,質地看上去和義莊中的棺材十分相似,上麵用不同的字跡鐫刻著主人的姓名。
“這裡看起來像是祭堂。”程鬆低聲道。
秦非點點頭,對此表示同意。
祭堂,顧名思義,是祭祀用的地方,也是一座祠堂中麵積最大、最為重要的那間屋子。
正對著祠堂大門的祭台上,從左到右整整齊齊擺放著十二個木製底座,卻隻有六個靈牌,另外七個底座空著。
趙紅梅。
李宏。
鄭克修。
……
秦非半眯起眼,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中努力辨認著那些靈牌上的名字。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一般來說,祠堂作為祭祀先祖的地方,肯定是與某個家族共生的。
在華國,許多村子都有自己的宗祠,那種村子在最初的時候通常都家呈自同一脈,村中人的姓氏也大多相同。
但這座祠堂的祭台上,幾個靈牌上鐫刻的卻都是完全不同姓的名字。
秦非的視線掃過那剩下的六個空蕩蕩的靈位。
村祭。
按月份死去的六個村民。
六個已經立起的牌位。
被送進山村的遊客們。
年老村民似有深意的囈語。
這樁樁件件的詭事像是一張密密編織的大網,將所有人包裹其中。
不知為何,秦非忽然感覺到一陣極劇濃烈的不安,這不安毫無來由,他迅速轉身,低聲嗬道:
“快走!”
很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一股劇烈的吸力忽然從前方大開著的門內席卷而來,四名玩家紮堆站在門口,秦非既不是位置最靠前的也不是最靠後的,可不知為何,那股吸力就是無比精準地認定了秦非。
秦非隻感覺到一股颶風裹挾著自己,由於移動速度太快,他甚至沒有看清自己被風掀飛的過程,隻聽見幾聲驚呼,而後便重重栽進了屋裡。
視野之內的景象極速後退,隨著站位的改變,秦非看見,那扇原本平平無奇的雕花木門背後,竟被人刷滿了鮮紅色的漆!
砰地一聲!
秦非重重摔落下來,屋內的靈牌稀裡嘩啦散落一地。
下一刻,秦非眼前情景驟變。
濃鬱的黑色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兩扇門自動合上,秦非抬起來頭,隻來得及看到越來越小的門縫對麵,那三人愕然無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