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微仰著頭,眉心微蹙,緊緊盯著義莊大門上方。
蕭霄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太好的預感:“……怎麼了?”
秦非道:“你們多久沒出門了?”
“大概下午三四點回來的。”蕭霄一愣,撓撓頭,老老實實地回答,“回來以後就沒再出去過了。”
秦非聞言點點頭。
他側過身,將半開的大門完全拉開。
蕭霄循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待到看清門上景象的瞬間,瞳孔驟然一縮!
眾人這才發現,義莊門口,不知何時竟也被掛上了紅色的紙錢串。
滿滿當當的六串,在夜風中輕輕碰撞,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窸窣響聲。
義莊內,玩家們對此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
早上出去過的幾人頓時既驚又怒,紛紛站起身來。
而剩下的玩家則迷茫地互相望著。
秦非一看他們的樣子就明白了,他們的的確確如他所預料的,一整天都躲在義莊,哪裡也沒有去。
“你們怎麼了?那些東西……有什麼含義嗎?”談永見秦非幾人反應不對,腆著臉湊了上來。
自從刀疤被程鬆收編以後,剩下那幾人便隱隱有了以談永為先的意思。
孫守義歎了口氣,招呼大家回空地上坐下:“慢慢說吧。”
屋簷上掛了紅色紙錢串就代表著這家要死人,這一點沒什麼可隱瞞的。
如今義莊上被掛了六串紅紙錢,誰也不知道接下去哪個人會遭殃,所有玩家都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眾人再次圍坐一圈。
昏沉的夜色籠罩視野,陰暗的角落中像是隨時會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一般。
可就是這樣一個鬼氣森森的小院,如今已是玩家們唯一的庇護所。
“下午和你走散之後沒多久,我就遇到了孫大哥他們。”蕭霄率先開口道。
他遇見了孫守義和劉思思,對方也正和淩娜走散沒多久,正一邊找她一邊往回走。
“隻是……”蕭霄目露尷尬,“我們在走的時候忘了‘白不走雙’的規則,我和孫大哥離得太近,和小劉又隔得太遠……”
最後成功召喚出了一個不知什麼鬼東西來,一邊往他們背後吹冷氣一邊喊他們的名字。
蕭霄被嚇了個半死。
幸好他作為道士還有一點職業素養在身上,當機立斷地告誡了孫守義和劉思思,千萬不要回應,也不要回頭。
隨即三人就在祠堂裡玩命似的跑起酷來。
秦非揚眉。
聽起來,怎麼和他自己一個人走的時候遇見的那個鬼差不多?
這家夥負責的業務範圍還真夠廣的。
再然後,幾撥玩家在祠堂中不期而遇。
當時秦非已經被卷進了門裡,淩娜和蕭霄吵著去找了村長,卻沒能得到任何解決的辦法,隻得悻悻地回到義莊。
還好秦非自己爭氣,一個人也能殺回來。
“你呢?”孫守義開口,問出了所有人都最想知道的問題。
“我嘛。”秦非歪了歪頭,道,“我被卷進那扇門後,看見了一些東西。”
“大概,可以解釋這裡的村民為什麼要每年按時舉辦村祭。”
孫守義的眼睛一亮。
所有人屏息凝神,安靜地望著秦非。
出於某種考量,秦非在敘述的過程中隱去了一部分事實。
例如那扇門的背後是紅色的,又例如他被黃袍鬼抓住了兩次、卻總莫名其妙地死裡逃生。
隻是大致講了講他在門背後的見聞。
大開殺戒的怪物。
四散奔逃的村民。
“不出意外的話,我當時看見的應該不完全是虛擬的幻境,而是守陰村幾十年前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秦非總結道。
守陰村現在的祠堂很破舊,幻境中的祠堂卻很新,真實的祠堂中大門上的那些後來填補的油漆、難以遮掩的抓痕,都能夠與秦非在門後所見的一一對應上。
最重要的一點。
秦非在回憶時發現,自己似乎在那些奔逃的村民中,看見了年輕時候的村長和上午那個差點被他們氣炸的npc老人。
尤其是那個npc,秦非在黑白相片上看到過他年輕時的樣貌,和祠堂中某個與秦非擦肩而過的路人村民一模一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同一個事實。
“守陰村,林守英。”孫守義思有所悟,喃喃自語著。
守陰村信仰的神明,叫林守英。
可他們信仰的神明,卻化作怪物,在村中大開殺戒。
這,就是這座村莊每年定期舉行村祭的原因。
“林守英,根本不是什麼神明。”
“守陰村每年的七月初七,也不是對於當地神明的祭祀。”秦非一字一頓地說著,“而是對於惡鬼的鎮壓。”
青年神色依舊如常,姿態溫和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是在講述自己剛剛死裡逃生的經曆,而是在學校的講台上教書似的。
玩家們沉默地圍成一圈,秦非雙手交疊,坐在人群中間。
他說話時語速不疾不徐,聲調平靜而又柔和,可此時在場的所有人看著這幅畫麵都感受不到半點安慰,隻覺得被衣物包裹的身體正在一陣一陣地發涼。
“然後呢?”談永急迫地問道。
淩娜很看不慣談永既要貪生怕死又要白嫖信息的行為,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孫守義歎息道:“上午我們在村民npc家中曾經得到過一個線索:守陰村每年都會死人,而今年已經死了六個。”
這六個人十分有規律地按月份順序死去,顯然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因此,孫守義認為,他們或許可以這樣猜測:村民們為了村子的祭祀,每個月殺一個人,作為祭品。
剩下的則很明顯了。
一年有12個月,而今年的祭品才隻選出6個。
剩下6個,顯然是要從他們這群倒黴的玩家當中去挑了。
孫守義想起義莊門口的六串紅色紙錢,神色複雜。
談永終於聽懂了。
“可是、可是。”談永磕磕巴巴地道,“為什麼是我們?”
這下連蕭霄也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你都被投送到這個副本來了,你還問為什麼?”
係統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談永一窒,不太情願地抬頭望向義莊大門。
昏沉的夜色中,血紅的紙錢莫名刺眼。
原來,是這樣啊。
一年一度的祭典、神秘消失的旅客……
談永打了個哆嗦。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
“如果、按照你說的,每個月一個人的數。”譚永麵色蒼白,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恐懼。
他的身體開始在神經質地顫抖起來,說話都磕磕絆絆:“那我們隻要……死夠,六個,就……”
死夠六個。
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
在晚宴上爆炸的王順,和被石像殺死的華奇偉。
或許是三個——那個叫林業的小子一天了還沒回來,想必凶多吉少。
秦非笑著搖了搖頭:“不對。”
近半數的玩家都沒有說話,臉色難看得像是病了一場。
有人不明就裡地發問:“為什麼?”
秦非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還記得大巴上的廣播嗎?”
大巴?
那人愣愣地點了點頭。
“廣播播報的規則第二條。”秦非神色平靜,纖細的指尖在地麵上劃出無規律的痕跡,“本次旅行團共有18名成員,請在旅行過程中定期清點人數。若發現旅客數量增多,請忽視;若發現旅客數量減少,則為正常現象。”
秦非並沒有看什麼草稿或是筆記,但他一字一字說出的內容都與大巴曾經播報過的沒有分毫偏差。
“若旅客數減少至6人以下,請回到旅遊大巴撥打旅社求助熱線,旅社將為大家分派新的導遊。”
“規則已經說過,玩家減少是正常現象,但規則設置了一個人數的最低閾值,6人。”秦非抬起頭來。
頭頂的陰雲散去些去,慘白的月光穿過雲層,在他臉上落下起伏的投影。
“這就能夠說明一點,如果存活玩家少於六人,直播沒有辦法正常進行下去。”
新的導遊,或許會帶來新的規則。
又或許,會帶來新的遊客。
答案呼之欲出。
守陰村村祭的確需要用到玩家當祭品,但用的並不是在每天的直播當中死去的玩家。
他們是打算,在存活到最後的玩家中挑選出六個。
至於他們要怎樣挑選、玩家們是否還有彆的方法逃脫,一切都還未可知。
“不要想著獨善其身。”秦非慢條斯理地開口,仿佛在說的是和自己全然無關的事。
他語氣溫柔,漂亮的麵容像是天使,說出口的話卻無情得像個惡鬼,“運氣不好的話,我們大家誰都逃不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