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打起來,他們這些普通人肯定會被殃及池魚,搞不好還會被怪物拿來當盾牌使,所以她必須跑到一個離現場不遠也不近的位置。太近會被誤傷,太遠如果有突發危機也會死掉。
畢竟就算是超級英雄也隻能去拯救那些準備好等待被拯救的人。
幾乎是在她跨上站台的一瞬間,戰鬥一觸即發。
身後的空氣傳來啪呲作響的聲音,一股不知名的風從後向前席卷而來,鼻尖處也逐漸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和燒焦味,整個地鐵站台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大型的屠宰場。
冷汗浸滿了額頭,春和汗流浹背的穿梭在人群裡,忽視耳邊不斷響起的驚呼和物體相撞的悶鈍聲,她控製著因恐懼而快要麻痹的身體,找到了一個相對合適的位置。
此刻眼前的人群像是一個個盾牌,她將自己縮在裡麵,等待渺茫的獲救機會。
即使這樣的做法令她感到惡心。
在生死存亡之際,她才意識到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懦弱又自私的人。與其說是害怕開口後沒人會相信,倒不如說她根本就沒有勇氣去告訴其他人正在發生的危險,她隻想要自己能活下去。
我隻是想要活下去,這難道有錯嗎?
“……你怎麼哭啦?你還好嗎?”
耳側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聲,春和掩著麵對上那雙有些擔憂的目光,是一位長相溫柔的中年女性。
“我……”
“你是不是在害怕啊?沒事的,雖然暫時被困在這裡但外麵肯定有人聯係了警察,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出去了。”
不是這樣的,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裡。
春和眼中的淚水簌簌而下,她抖著唇瓣組織語言,“前麵……地鐵那邊,有怪物,彆靠近……會死人的……”
“你說什麼?”
似乎是沒有聽清春和講的話,這位中年女性俯身想要湊近,這時,他們前方的人群開始躁動,人和人互相推攘著。
“好像有什麼東西竄過去了!?”
“發生了什麼!”
春和警覺的抬頭,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發現了那個疑似來救人的白發男人,對方卸下了黑色眼罩,令人驚豔的蒼藍色瞳孔綴著冷光,高大的身影行走在人群中。
為什麼上來了?他們的戰場不是在軌道那邊嗎?
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春和下意識的拉起旁邊的中年女性想往後方跑去,而就在她剛轉過身跨出了一步的距離時,她身後響起了物體穿透的‘噗呲’聲。
瞬間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濺在她的頭部和背部。
“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聲音劃破空氣,春和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否是從自己嘴裡喊出來的,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上一秒還在和她對話的人,下一秒就死在身邊,而她或許就是下一個。
但是憑什麼?
刹那間,怨懟和不甘蓋過了心中的恐懼,憤怒像是一把烈火猛地竄上心頭,春和扭曲著麵容握緊拳頭,要死在這了嗎?她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她們這些無辜的人要遭受這種事?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怪物,為什麼普通人一點都不知道?
既然有能應對這種事的人來救場,那說明政府是知情的,可為什麼連一點預警信息都從未向普通民眾透露過?
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像往常一樣,就因為不知情所以就要死在一場毫無征兆的事件中嗎?更可悲的是有些人連殺死他們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難道不荒謬嗎?
就在此刻,站台廣播突然開始播報地鐵入站的信息,不過幾秒就有地鐵行駛的轟鳴聲從隧道深處傳來。
“地鐵終於來了!”
周圍的人發出驚喜聲都紛紛向著另一邊的站台湧去,順著人群春和抬起麻痹的雙腿依靠求生的本能跟在裡麵。
她不想死,她才23歲,雖然當社畜很辛苦,但還有數不儘的大好時光在未來向她揮手。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努力活下去。
心中好像又燃起了生的希望,眼前是泛著光的未來,春和扯開僵硬的嘴角邁著步伐,全力奔向那個能帶她脫離地獄的車廂。
但她好像想錯了。
地鐵帶來的不是救援與希望,而是塞滿整整八個車廂的怪物。
她最終沒能逃離這個地獄,與其他普通人一樣,毫無防備的葬身在了怪物口中。
碎肉與鮮血一齊迸發,春和微微睜大瞳孔,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還在讀書的時候,老師布置過一篇以死亡為主題的命題作文,當時她苦思冥想了許久都未能下筆,最後隻能胡編亂造了一通交差。
而此時此刻,真正身臨其境感受到死亡的痛苦,春和眼前回閃過她短暫的二十幾年人生。
無憂無慮的童年,和諧溫馨的家庭,誌同道合的朋友,似乎都挺美滿的了,但她卻想起了最後那通未能道彆的電話。
明明她才和家人約好了下一個周末要回家的。
春和感到很遺憾,這下,她終於能替當時的自己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了。
‘……如果一切能重新來過就好了。’
眼前的黑暗逐漸消散,像被一大片光束包裹,在意識徹底消亡的那一刻,春和無光的瞳孔裡倒映出的最後一個畫麵。
是一個停滯後又開始倒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