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布府上待過一段時間之後感覺怎麼樣?
……其實還行。
作為相國身邊的紅人,新近封侯的暴發戶,呂布絕對不算最差的那一檔主人,他本人很少對仆役們提出什麼過分要求,吃喝用度都隨意,但偶爾心情不好時據說也會給身邊的人來兩腳。
還有一樁苦惱是府上時不時會設宴款待那群並州將領,這群粗人吃喝過後,杯盤狼藉不算什麼,重新擦一遍地板刷一遍席子也不算什麼,柱子都要重漆一遍的時候也有呢!
誰家也不會養一群裝修工人,因此這種時候全府的仆役就會一邊激情辱罵這些粗人,一邊痛苦地996【
除此之外,大家夥兒多數的苦惱來自府中兩位夫人鬥法,按照後來這群人悄悄同鹹魚所說,魏夫人其實不喜歡吃魚,那天那碗並州口味的醋燉魚幾乎是原封不動端回廚房的。
“那隻娶一個不就行了?”她有點不解。
“這是什麼話!將軍那樣的英雄人物,怎麼能隻守著一個呢?”
另一個雜役擠眉弄眼了一下。
魏夫人是並州出身,又有兄弟幫襯,據說她的兄弟在並州軍中也是一員赫赫有名的將領,因此不能拋棄;
嚴夫人雖然出身低微,卻長得美貌惹人憐愛,那就更不能拋棄了。
鹹魚突然思維發散了一下——萬一要是長安也跟雒陽似的,一把火被點了,呂布帶哪一個跑呢?
……大概人家這種統兵上陣的將領不需要操心這種事吧。
並州街上待得時間久了,家家戶戶逐漸也把日子過起來了。
但總歸還是艱難,當初在雒陽那種閒散氣息很難回來了,夏夜時少見出來乘涼的,要麼就是忙碌一整日,倒頭便睡,要麼便是熬夜織布做活,無暇閒聊。
連張緡都開始了996,回到家中還真是很難尋到一兩個說話的街坊鄰居。
日頭漸漸又短了起來。
天氣也沒那麼熱得令人發指了。
據說今年雍涼一地尚算豐收,糧價好歹沒漲到天上去。
但是那些在城外搭棚子住的平民要怎麼過冬呢?
她正給家裡的幾顆菘菜澆澆水時,院門突然被敲響了。
一打開門,同心抱著一個小筐,裡麵裝了十幾個沙果,好奇地站在門口。
“陸郎君家的菘菜,比彆處看著更鮮嫩些。”
鹹魚讓了她進門,同心倒也不推辭,大大方方便走進來了。
“這是新摘下來的果子,送來給郎君嘗嘗。”
她望了望果子,又望了望同心。
雖說還是一身布衣荊釵,但不得不說隔壁這姐妹倆都頗懂得怎麼打扮自己,滿臉的傷痕都淡下去後,顯出來的便是個杏眼桃腮的小美人,挽了墮馬髻,戴了一枚銅簪,笑吟吟地望著她,看得她有點不自在。
“現下不比平日,這果子雖說不金貴,但也算稀罕了呢。”她推脫了兩句,“你們平日勞累,何必拿來給我?”
“還有好多呢,素日蒙郎君照顧,這份自然是郎君的。”
咦?剛剛他就想問,眉娘和同心這兩個雁過拔毛連燈油都不舍得點的小姐姐是哪來的錢買果子吃,竟然還有好多?
同心又看了她一眼,“郎君亦知,這條街上住了些並州來的武夫,這是蕃七伯隔壁那個牙旗兵送來的。”
原本雒陽百姓對軍中階級沒什麼概念,在大家看來,除了各種將軍和功曹之外,下麵的就是清一色的兵卒。
但現在同並州人混居了一段時間之後,也漸漸有了一點認識,彆的不說,扛旗兵的薪金待遇比普通士兵要高出一截,這個大家是有所耳聞的。
古代戰場上沒有即時通訊設備,搏殺拚鬥時也聽不進去什麼精細指令,因此進退靠擊鼓鳴金,行動方向則看旗而行。旗幟若是倒了,士兵們的士氣受損,指揮也會出現混亂,因而這些專門扛著旗幟的小兵都是百裡挑一的悍勇之人,尤其是替主帥各色令旗牙旗的扛旗兵,不僅各個在軍中能打出點名堂,身邊甚至還有人專門保護他,畢竟“搴旗”同“斬將”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大功,自己家的旗被對麵拔了去這種事誰都不想的。
她回憶了一下,那個牙旗兵似乎身高相貌還行,平時在街上也還客氣——並州來的鄉下人,對雒陽長安這種大城市居民畢竟還有點濾鏡——雖然歲數略大一點點,好像是三十多歲,但據說家中妻兒都被烏桓匈奴擄走了,現在還是個被迫單身的王老五。
這樣一個單身狗會跑來向同心獻殷勤,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話說司馬昭好像也是這個時代的?
“聽起來還可以呀。”她思考了一下,再看看同心,“脾氣性格怎麼樣?”
同心臉上還在笑,但是眼睛好像不笑了,看了她一眼。
“嗯,也是個急公好義,十分爽朗開闊的性子,但素日裡對我的事很上心呢。”
“那很好呀!”她剛說出口,忽然後悔了。
……是不是李二還委婉地同她提起過同心?
“不過我看李二雖然不算老實,但也還精明,而且知根知底,好降服,”她決定再多一句嘴,“他對你也很是上心呢,可以多挑挑揀揀幾個!一家有女百家求嘛!”
同心不笑了,她開始快速地將筐裡的沙果一個接一個的塞到她懷裡。
夕陽黯淡的光芒裡,那一雙眼睛閃閃發光,一邊拿果子,一邊上下打量她,給她打量得有點發毛。
“陸郎君也快及冠了,到時我也當為郎君留心些,挑一位能降服郎君的美貌女郎才好!”
望著同心離去的背影,她有點茫然,然後突然驚醒,【她剛剛進門時是不是誇我的菘菜種得好?我應該給她拿兩顆去呀!我這什麼腦子?!】
【……………………】黑刃好像沉默了很久,突然聲音又響起來,還帶了點歡快,【哪怕在濫強裡麵,你也稱得上是泥石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