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起宗拿著信愣了會。
無端端的,謝琢怎麼會好奇這孟三姑娘的事?孟家去年才入京,照理表弟不可能認識她。
何況,還是秋冬季的事,他記得有次聽孟彥端與彆的小吏提起,說他要在九月租賃一處宅院,好安置家人,如果是五月之前,那麼在端午節二人遇到還有可能。
廖起宗撓撓頭,將信塞入袖中。
不管如何,這是表弟第一次請他辦事,總得儘心儘力。
他走出書房。
廖夫人姚芝已命丫鬟擺好碗筷,轉頭問道:“相公,什麼事情?”
“表弟送我一盒絳墨,”廖起宗與姚芝是青梅竹馬,也不相瞞,“還讓我查一位姑娘。”
姚芝驚訝:“太後不是在替大殿下擇妻嗎,為何他……”她忙叮囑,“你趕緊回信給大殿下,讓他彆自作主張!”惹惱了太後,謝琢更沒機會奪得儲君之位了。
廖起宗慢條斯理道:“表弟對太後一向言聽計從,如今卻私下調查,想必那姑娘對他極為重要,我自當要幫他一把。”
姚芝未免擔憂,抓住他衣袖道:“你就不怕太後生大殿下的氣嗎?此事自當由太後做主才是啊!”
謝琢不得天子喜歡,唯一的依仗就是太後,如果連太後的支持都失去,那被立儲的最後一點可能都沒了。
見她著急起來,廖起宗屈指彈了下妻子的腦門:“瞧瞧,你就是一根筋,太後選的姑娘,他娶了就是,那位姑娘,他可以納為側室嘛。”
“……”
皇子納幾個側室確實很平常,但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姚芝揉揉腦門:“哪家的姑娘啊?”
“孟家。”
姚芝追問:“哪個孟家?那次我去魏國公府倒是見過兩位孟家的姑娘……我記得,那孟大姑娘生得極好,二姑娘也不錯。”
“你說得是哪個孟家?”
“住棗園巷的孟家。”
“就是了,”廖起宗問,“你沒見到孟三姑娘?”
姚芝愣了下:“還有三姑娘?我與她們不熟,並未說幾句話,倒不知還有位姑娘沒來。”她不知將來事,哪裡曉得謝琢會跟孟家的姑娘扯上關係,不然定會問一問。
看來要查的第一件事已經弄清楚了:那三姑娘根本就沒出現在魏國公府。
第二件事,得去問孟彥端。
廖起宗很快到了都察院衙門。
都事一職是負責收發文書的,都是些瑣事,但孟彥端連這麼簡單的都會做錯,是以總被其他官員訓斥,好在他有自知之明,從不頂嘴,也願意花錢請人吃飯,便總是小事化了。
跟往常不同,廖起宗見孟彥端又來送文書了,叫住他:“孟都事,喝杯茶再走。”
孟彥端受寵若驚。
廖起宗的官職也不高,但他年輕,而且還是皇親,平日裡不知多少人巴結。
“這,這……卑職不敢。”
“坐吧,”廖起宗語氣溫和,“我問你件事。”
孟彥端小心坐下。
“今兒內子提起去魏國公府的事,說好似你孟家有三位姑娘,但不知怎地有一位沒有出現。”
“哦,那日小女得了熱病,沒法出門。”
原來是生病了。
廖起宗瞅了一眼孟彥端。
此人雖呆頭呆腦,但長相很能騙人,生得儀表堂堂,芝蘭玉樹一般,想必他的女兒也挺好看吧。
可謝琢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那位孟三姑娘的呢?他怎麼也想不通。
“如今可好了?”
“這……”孟彥端不知這年輕上司為何要關心女兒的事,猶猶豫豫道,“好是好了,但沒有全好。”
真是個糊塗的。
好就是好了,怎麼又沒全好呢?連事都說不清楚,廖起宗暗地搖頭,擺手道:“你忙去吧。”
“是。”孟彥端告退。
臨到門口才發現忘了喝上司請的茶,他有點惋惜這難得的機會,不過更奇怪廖起宗為何會問起女兒。
那日去賀壽的是孟清月與孟清雪,要問也該問她們的情況才對。
難不成就是廖夫人好奇,隨意問了一句?
他腦子簡單,很快就將此事拋在了腦後,眼下最麻煩的是老太太,老太太說女兒不對勁,問他緣由,他一點都說不出,因此被老太太罵了一頓,令他告誡女兒振作。
孟彥端向來沒主意,隻覺頭疼。
回到家,他先去看孟清泠。
孟清泠正揉著手腕休息。
案上擺了十來幅剪紙,圖案都很精美,可看出手藝不錯。
“阿泠,你又剪紙了?”他問。
“嗯,您看看,喜歡哪一幅,我送您。”
“……”
他不是來要剪紙的。
孟彥端皺眉道:“阿泠,你剪這麼多作甚?又不是要去賣剪紙掙錢……你這樣,老太太很擔心。”
“那您要我怎樣?”她抬起頭。
那雙眼睛清淩淩的,像微風吹拂下的湖水,有種逼人的明亮。
孟彥端感覺喉嚨堵了下,略微彆開眼道:“你以前都在練琴棋書畫,看四書五經,而且還會督促阿序念書,你變回原樣就行了。”
“該學的我都學會了,至於阿序,您是父親,該由您來教導。”
孟彥端愣住了,訥訥道:“為父哪能教他,為父自己都念不好書……”
“可我還在病著,父親您應當知道,祖父祖母又讓魯大夫給我開了藥。”
這事他當然曉得,可他性子懦弱,哪裡敢在父母麵前替女兒說話,孟彥端眼神躲閃。
孟清泠拿起銀剪來。
細細的手跟春蔥似的,身影也很單薄,仿佛承受不了一點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