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終,我看不見了。”淩織機對祁終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然後跟我走。”
那隻伸出來的手在半空中懸停了一會兒,就被一隻更修長的手握住了大半。祁終什麼都沒問,就這麼跟著淩織機往人群裡走去。人偶攤的老人拿著祁終塞給他的幾張百元大鈔,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的神色。
“這一對也是假的啊……要撞鬼囉。”
身體像被上了發條一般不受控製,淩織機任由不知名的邪物帶著她的軀體往街道邊緣走去。節目組發的提線木偶還被她抱在懷裡,木偶乾燥的長發隨著夜風飄動,在地麵上投射下晃動的黑影。
“祁終,你聽說過《桃劍破鬼麵》的故事嗎?”趁著還能自主說話,淩織機向祁終發問。
“沒有。”
“你大概隻是忘了。”
“桃鎮從前不叫這個名字,三千年前,這裡是南洲古國皇城,桃關。靈力的聚集使桃林生長,驅邪用的傀儡術也發源於此。”
“三千年前,所有的人偶都隻有一個用途——驅邪,它們均由桃木製成,擁有天然的鎮魔之力。”
“注定要獻祭的器物最忌開智,但有一天,一具人偶違背天命,產生了神誌。是雕刻它的匠人的巧手賦予了它生命。”
“匠人不忍將這開靈智的器靈獻祭,他昧著良心將它打扮成了尋常女子,並和她結為夫妻。為了不讓人看到妻子異於常人的僵硬的臉,匠人為妻子製作了第二層麵具。”
“他們沒有孩子,於是匠人又用桃木雕刻了許多尺寸不同的木偶,木偶們的作用也不同。用於保安康的、用於求雨的、用於避災的……漸漸的,匠人的欲望越來越多,他開始雕刻用於求財的人偶。”
“匠人的惡念不斷放大,他雕刻的人偶引來了真正的邪魔,驅邪之物,最終變成了招邪之物。”
“說起來,節目組要我們找到的金線人偶,就是這匠人的‘孩子’之一。”淩織機笑起來,“要找到真正的金線,就得找到能製作活人偶的匠人才行。”
“使用邪術就要付出代價。匠人付出的代價是活人的命。他不願自己和妻子走上黃泉路,就去奪彆人的命,那些人偶孩童戴上匠人製作的人麵,就會變成奪命的鬼,將無辜的夫妻拖下黃泉。”
“唯有真心相愛的伴侶,偶爾讓匠人想起自己和妻子的處境。由此,這對伴侶便能得到匠人的憐惜,從人偶手下死裡逃生。”
祭典深處飄來銅鈴聲,古鎮不算大,街道也不長。兩人已經走到了古時的護城河邊,經過幾千年的修補,護城河的河岸坑坑窪窪,很是難走。
“嘻嘻,嗬嗬。”淩織機的口中泄出奇異的笑聲,那笑聲裡帶著深深的惡意和戲謔。祁終看向淩織機的臉,一半笑臉一半鬼臉的人偶麵具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完全的鬼麵,麵具的眼孔漆黑,透不進一絲光線,看起來就像沒有眼白的純黑眼珠。
現在和他說話的人已經不是淩織機了。祁終手中冒出冷汗。一個周來,淩織機教了他一些法術知識,但要他驅邪還是太快。憑他的現在的能力,隻能分辨出眼前的是人還是鬼。
剛剛淩織機沒講完的故事,應該就是破局的線索。
“然後呢?”祁終定神追問,“走入邪道的匠人後來怎麼樣了?”
“嘻嘻嘻,哈哈……他用桃劍殺了自己的妻子,獲得了長生。直到現在,他還生活在這桃鎮裡。”鬼麵人握緊了祁終的手,把他的骨骼都攥出聲響。
“如果有幸,你還能在某處見到他。”
“怎麼見?”
“匠人隻憐惜真心相愛的伴侶。”鬼麵人湊近祁終,在他耳邊低笑道,“可你不是真心愛我……虛偽的人類,不配見父親,隻配用命來當父親的壽燈……”
淩織機教過祁終,鬼奪人命也要遵守規則,這才有了道士和鬼的周旋餘地。這鬼麵人要守的規矩,顯然就是判定被上身的情侶是否相愛。祁終當然對淩織機無半點真心,但他對自己的命還是真心實意的珍惜的,怎麼可能就這麼認下鬼麵人的控訴。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怎麼會不愛你。”祁終握著戴著鬼麵的淩織機的手,笑得溫柔,“你要我怎麼證明都可以。”
“……證明?”鬼麵人心中升起怨氣。
居然被這人類反將一軍,利用規則給它套上了枷鎖。這下要奪走這人的命,必須要他完不成證明才行了。
要提出祁終無論如何也完不成的要求……鬼麵人已經完全占據了淩織機的神魂,它歪頭獰笑,在淩織機的記憶中搜尋起祁終的弱點來。
“姐姐?還有……祁老師。”一道清脆的女聲從兩人身後傳來,帶著些許雀躍,“真巧,你們也走到這護城河邊啦。”
熟悉的聲音讓祁終眸色微動,他轉頭,就見林桃桃和陸清月站在三步開外,兩個攝影師舉著攝像頭站在一旁錄像收音。
失去了身體掌控權的淩織機無聊地在腦海裡和係統聊天:“這就是原書男女主角?這麼一看,林桃桃確實和我長得很像,不知實情的人會以為我們是雙胞胎吧。”
然而,真相是淩織機和林桃桃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淩家真正的大小姐姓“林”,是因為她不久前才被找回淩家。
二十年前,剛出生的林桃桃被人惡意調換成了淩織機,兩個小孩長得極其相像,醫院的儀器也被人做了手腳,沒人發現真正的淩家嫡小姐已經被送到了鄰省的桃鎮一戶姓林的家裡,而頂替了林桃桃的淩織機就這麼在萬眾寵愛中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