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飛升,一人墮鬼,民間從此就再也沒有天煞魔星小乞丐和吉相天佑小孤兒的故事後續了。
十五歲那年,他們分道揚鑣。
相傳一個人飛升成神,為了讓他撇去凡塵,會把他在凡間的人情世故全都塵封起來,讓他隻知曉自己姓甚名誰,何時飛升。至於他飛升前是某個國家高高在上的太子爺還是低聲下氣的難民,都一概不論。
於是就有了新飛升的神常常一片茫然,做出與凡間人設完全不符的事情。
君應語自然,也是這樣。
民間有故事說,飛升後某年,君應語看見財竹殿黃金做的牆上破了個門大的洞,好心好意拿破木板堵上了。第二天財神竹湍罵罵咧咧問哪個不長眼的拿破木板把自己殿上沒來得及裝門板的大門給堵上了,還堵的如此嚴實害自己半天不能出門。
當然這個故事是假的,眾神還把它當笑話津津樂道了大半年,但君應語確實在飛升後做了不少好事。
也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忘了身份過往,財神飛升前是個大財主所以當了財神,水神出了名的愛浪所以當了水神。君應語飛升前盤踞在他心中那麼多年的大惡真的蕩然無存了嗎?
眾神調侃:他就是裝,等著看吧,總有一天狐狸尾巴會露出來的。
於是,四百年後的某天,天界一道劫數落下。君應語,這位爭議最大的神,下凡曆劫去了。
風雲變幻,時代更迭莫測。四百麵前君應語飛升時這裡還是明都,如今卻已是落寞的烏都了。君應語這一世恰好投了個亂世的胎,在當時的君將軍府裡,名君秋古。
命途多變,君秋古出生第二天,君將軍馬革裹屍的消息從邊城長原隨胡疆入侵的消息一同傳來。國破家破,絕望與悲痛籠罩在將軍夫人的心中,一夜白頭,瘋瘋癲癲,不是抱著君將軍的畫像以淚洗麵,就是舞刀弄劍嚷嚷著要教小秋古保家衛國。
君秋古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了八年。
八年後的某一天,烏都這片地遇到了叛軍入侵,能逃的人都逃了,除了將軍府上下傭人和夫人小少爺。打理府事的老人見事都如此動蕩了,自然是怕死的。但夫人天天神誌不清根本沒有要走的心,小少爺又與眾不同不哭不鬨,這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情急之下,傭人跑到兩位主子麵前:“夫人少爺,我們走吧!叛軍要來了。”
誰知夫人聽見這話牽起小少爺就要往城中走。老人看見這一幕,心道夫人瘋起來就算了,可孩子是無辜的,趕忙上前把人攔下來:“夫人,國亡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不知怎麼的,一直等到叛軍打進了將軍府,全府上下沒有一人離開。夫人被叛軍將領一劍穿心,白發像瀑布一般散落在地上。而君秋古悲慘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叛軍將領覺得君秋古長得很秀氣,而軍中又乏的很,便捉了君秋古彈琴給他們聽。可憐君秋古隻能從小在叛軍的身邊摸爬滾打,躊躇徘徊。
他在這裡苦苦等了三年,終於等來了援軍。
他什麼都不知道,隻記得那天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天特彆亮,像黎明破曉那般,充滿希望,連太陽的形狀都銳利起來。
他不知道,神界眾神都被他頑強的生命力驚到了。有神提前去司命那裡看了君應語的命格,發現君秋古命格是“大凶”,以為君秋古曆劫肯定不足十年。還有神先算了凡間國家變更的命格,發現君秋古的國家變更極快,已經是危世了,想來君秋古不會活太久。結果君秋古超乎常人的毅力推翻了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定論。
“他到底是什麼命?”有神去問司命談,司命談掐指算道:“運氣好,可他的命不好。”
再說凡間,君秋古雖然被救出來了,他的國家仍然動蕩,他隻能四處漂泊流浪。幸運得很,他一路在塵埃裡苟活,活到了十八歲,可也是命數,兵力缺乏嚴重,國家上至八旬老婦,下至舉劍孩童,隻要能跑能跳能揮大刀,全都要去服役。
百日太陽暖洋洋,車馬吆喝鬨哄哄,塵土飛揚砸在街邊曬太陽的君秋古臉上。君秋古,即將去往戰場。
軍隊一路從烏都趕到荒山平柏,又去往長原,君秋古萬裡赴戎機,在一路風餐露宿中到了長原。
長原是前線戰場,君秋古也不知道哪來的這多餘力氣,拚了命把刀橫在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身上,可長時間的對抗,他還是沒能撐住,倒了下去。
戰場上一撥抵一撥,死個人不會引起誰的注意,那麼君應語這一劫即將結束了嗎?
恍惚間,四周驚呼交雜一片,慘叫遍布荒野,君秋古感覺有人扯著自己的領子把自己帶走了,意識漸漸模糊。
神界司命談臉色驟變,翻來君秋古的命薄,已然大變。“誰敢動神界的命薄!”司命談氣衝衝去找主神,主神不在,伍夕倒是在。“誰!”司命談被憤怒衝昏了頭,頗有一種“待我找出來我定將他碎屍萬段”的架勢。
伍夕喝著茶,淡淡開口:“是他。”
他,幾百年不惹事,一出場把司命氣得要殺人,少時成鬼罪大惡極,鬼界最不守規矩的鬼主,千暮影。
托他的福,君秋古這一世平平淡淡活到了老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