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太沒有麵子了。”範鄲一邊走,一邊嫌棄他,“怎麼說你才是麒麟山的少主,現在可是青璃君帶隊。”
曉沐雲性格隨便地說:“那你跟著青璃走不就好了。”
範鄲看向曉沐雲,說實話,他從小就認識曉沐雲了,有了對比,才會發現他的改變是翻天覆地的。小時候的曉沐雲不可一世、桀驁不馴、孤芳自賞,自從被天道剝奪了窺視的資格後,他整個人就是呈現出兩個字,隨便。
範鄲誠實地說:“青璃君身邊太多人了,我已經擠不進去了。”
曉沐雲哈哈大笑,然後伸手,將衣服往上提。
他的腳踏上船,就算是巨大的畫舫,也會因為人的重量壓上去,而晃蕩個不停。同一時間上船的人太多了,範鄲走著走著,發現自己和曉沐雲又走丟了。當他發現這件事情後,頗為無語,完全不知道他少主的腦子裡麵都是什麼。
雖然跟丟了曉沐雲,但是範鄲意外在這裡見到了另外兩個熟悉的人臉。今早才各自分開了的陸蘭溪和自稱自己為雨歇的司雨霏。司雨霏換了一套黑色的勁裝,腰帶勒住纖細的腰型,束手護腕處是藍黑色的皮質裝飾。儘管範鄲覺得司雨霏為人奇怪,但是他一點都不懷疑,他的麵具下,肯定是一個風姿不凡的人。
畢竟他是麒麟山的弟子,就算菜了點,基本上的認人之能還是有的。
此時已經差不多入夜,太陽快要落入湖麵。
這不是很正規嚴肅的會議,所以桌麵上,早就放上了糕點和茶水。司雨霏的眼睛直盯盯地看著糕點,他的眼睛充滿了渴望,但是奈何陸蘭溪一直站在他的旁邊喋喋不休。
他掀開麵具吃東西不是,半掀開麵具好像又不太有禮貌。
司雨霏的心裡急得團團轉,但是整個人呈現出現的,就是一樁不會動的模樣。
外麵的人好多話,外麵的人沒有臉色,外麵的人隻會折磨我。
“嗚。”司雨霏吸了一口口水。
“雨歇君,怎麼了?”陸蘭溪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司雨霏不說話。
如果在伏羲院,鑒於他們一群人一起把司雨霏養大,就算司雨霏經常表達能力偶爾會突然出問題,他們也能大概明白他的心思,但是陸蘭溪真的不懂啊!
就在司雨霏打算掀麵具的時候,旁邊傳來了聲音:“蘭溪兄,雨歇君。”
陸蘭溪聽到有人喊自己,第一時間抬起頭看人,當他和範鄲對上眼神後,欣然一笑。
司雨霏還在盯著桌麵上的糕點,無心交友。
幸好他吃了冰糖葫蘆,現在沒有特彆餓,不然真的會分分鐘直接幻化成巨大的觸手怪物,把這裡的人嚇走,然後慢慢享受晚餐。
範鄲走過來,已經開始和陸蘭溪閒談。
“抱歉,今早離開得太匆忙了。”範鄲先說話,“因為我突然收到了我們少主的消息,讓我趕緊趕去接他,還說我不準時去,他就要死了。我被嚇到跑過去,結果發現他什麼事都沒有,純屬是神神叨叨發作了。”
陸蘭溪笑道:“沒事就好,我在路上遇到了雨歇君……來,雨歇君,這是範兄……”
他轉過頭,想要繼續給兩人引薦,結果他一轉頭,發現司雨霏不見了。
同時不見了的,還有桌麵上的糕點。
陸蘭溪覺得奇怪,但是由於不好拋下範鄲,所以隻好繼續和範鄲聊天。
司雨霏端著幾盤點心,坐在船的頂部,他眯起眼睛,摘下麵具,在月亮的陰影下,滿足地將糕點塞進嘴裡。
吃到喜歡的味道,司雨霏就低下頭,在碟子裡找找有沒有一模一樣的糕點,他低下頭的時候,兩側的頭發往下滑,清風吹動,他的黑發尾端飄來飄去,就像是黑貓的尾巴。
月光下,他顯得清冷孤寂,白到透明的皮膚,臉頰微微紅。
為了吃點東西,就這樣狼狽,太難看了。
司雨霏拿起自己喜歡的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但是真的好好吃哦。”
又吃完一盤糕點,摸著肚子休息了片刻,司雨霏就聽到了下麵開飯的聲音,他戴上麵具,拿上空盤,乾脆利落地翻下去,進入主宴會廳。
下麵異常熱鬨。
司雨霏從窗口跳進去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因為找曉沐雲而走過的範鄲,他被司雨霏嚇了一跳,隨後一喜道:“雨歇君,你跑哪裡去了?蘭溪兄一直在找你。”
司雨霏把碟子隨手放在桌麵上,聞言,不做他想,隻有一件好奇的事情:“要開飯了嗎?”
範鄲倒是老實回答了他的問題:“要吃飯了。”
“那確實要去找陸蘭溪了。”司雨霏怕等會吃飯要發表感言。
範鄲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良心的人可真多啊。
顯然,陸蘭溪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極力邀請司雨霏和他一起坐,範鄲雖然知道麒麟山的大隊伍就在不遠處,但還是和他們坐在了一起。
修仙者們似乎還沒有那麼變態,在吃飯的說話談正事。他們坐一張桌子的人相互之間會閒談,但是目前還沒有人站出來群情激昂地演說。
真的就像那個在桃花樹下遇到的人說的一樣,純粹的吃吃喝喝的宴會。
陸蘭溪在席間突然對司雨霏表現出了莫大的殷勤,拚命給司雨霏夾菜、倒酒。範鄲在一旁看了,露出若有所思的促狹笑容,隨後坐在一旁不說話。
司雨霏看著碗裡的魚,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麵具。
他自己好像不宜出行,運氣不太好。
席間的寒暄話不斷。
“聽說最近齊廣宮閣最近又有一人飛升成功,恭喜恭喜。”
此人口中如是說,內心卻是怨恨自己門派矮了人一頭。
“最近大家的修行都不錯,看來大地靈氣乾涸之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是誰傳出大地靈氣乾涸的說法?”
“麒麟山?”
“麒麟山……不行了啊。”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同的話題,討論不同的門派,捧高要討好的人,貶低與自己不同的人。
身處輿論中心,麒麟山的人不動如山,完全不受影響。
雖說表麵如此,但是裡麵好幾個人已經在心裡罵街。
司雨霏看過去,看到最中心真正不動如山的一個穿著藍白衣服的人。據說,這一身衣服是麒麟山的院服,既然如此,在中心的人,莫名就是他們的帶頭人。
話題說著說著,又拐到了伏羲院的身上。
“伏羲院究竟出什麼事了?”
“據說他們放出了弑神斬魔者。”
“消息何來?”
“麒麟山。”
“嘖。”
這裡對於司雨霏來說太吵鬨了,人的聲音,心裡的聲音,完全相反的句子一樣的聲音幾乎重疊,一道聲音更比一道聲音大,讓他的腦袋一下子往左轉,一下子往右轉,眼珠子跟著轉來轉去。
他分辨不出說話的人是誰,但是又受影響,所以像追逐障礙物的貓一樣轉來轉去。
“呼。”司雨霏默默站起來,拍了拍耳朵,然後走到一扇窗戶前,“好吵,不應該來的。”
“哈哈哈哈。”一連串低聲笑摻雜進來。
司雨霏尋著聲音低下頭。
在他低頭的時候,坐在窗戶下麵的人恰好抬頭。
曉沐雲坐在船板上,白色的外袍往下墜,他動作隨意地靠著,一隻腳立起來,露出了水墨灰色的裡層袍角。
就著司雨霏驚詫的眼神,他拿起放在船板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今天確實不宜出行、赴約、交易,我說了,沒有人信我。”曉沐雲可失落了,然後又笑著問司雨霏,“吃了嗎?”
當陸蘭溪發現司雨霏走開了以後,立刻去尋找他的身影,這一眼,就看見了司雨霏翻出窗戶,隨後消失不見。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船尾的船板上,此處靜謐,船艙裡客人的聲音被隔斷,傳來的對話聲雖然隱約可見,但是又仿佛來自天邊。
月亮掛在天空,照得湖麵波光粼粼。
船麵上擺了酒壺和酒,還有好幾碟沒有動過的糕點和菜。
兩雙筷子、兩個碗。
“你有客人?”司雨霏坐下的時候,問旁邊的人。
曉沐雲已經坐好,重新賞月喝酒,他原本稍微有點走神,聽到司雨霏的聲音後,他的視線離開月亮,轉頭看著司雨霏的眼睛,一笑說道:“不就等來了雨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