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粉色的事物,除了春天盛開的桃花以外,我印象中極少見過。我們那兒的人也幾乎都不太愛這種顏色,究其原因,也探索不出所以然來。直到那年,我看到新聞上報道了一則大四學生把研究生錄取通知書遞給病床前的爺爺,爺爺展開笑顏,在此前她特地染了粉色頭發。當時粉色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大的衝擊力,但是那一紙錄取通知書卻讓我慚愧又略嫉妒。
兩年後,同樣關於粉色的報道,卻是那粉發女孩香消玉殞的悲劇,原因是被言語暴力得了抑鬱症,對自己做了“傻”事。那之後我對於粉色似乎有了深刻的印象,開始在記憶裡尋找粉色。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也穿過粉綠相間的布鞋,由女家長親手縫製。鞋底是用舊報紙和厚布料做的。熱熱的太陽下,兩者被粘得牢牢地掛在晾衣杆下,門前一大塊泥土地。晾乾之後的鞋底,牢固,堅硬,不易磨損。雖然腳是每年都長,但一個冬季下來,小孩子的鞋難免會有損壞。這項工程需要用上比平時縫補時的細針更粗長的銀針,還需要錐子,頂針戒。先用錐子沿著鞋底邊緣紮出孔,針穿上不易扯斷的麻線,麻線需要用蜂蠟蓖光滑,再用麻線把紮好的每個小孔連接起來。這樣做出的鞋底厚實且堅硬。
接著是鞋麵,有時候為了做出挺實的鞋麵,也需要把布料和舊報紙糊在一起,因此做鞋那些天,門口總是曬滿了這些東西。花花綠綠的綢緞,我不記得有多好看,鞋麵的粉綢的花紋我也沒仔細研究過,心緒被接下來要忙碌的活煩擾,小時候總是不愛乾活,覺得瑣碎且無聊。自覺瑣碎無聊的情緒,在得到一雙美麗的棉布鞋之後,瞬間煙消雲散。已經迫不及待穿上鞋出門。
冬天,家長拿出那雙早已趕製好的棉布鞋,穿上之後擠腳,但也舍不得脫,跳著鬨著,因為聽說鞋穿著就會撐大,就合腳了,走路也越發蹦蹦跳跳起來。跳起腳踩冰碴子,差點滑倒;腳凍得厲害,跺跺腳,腳立刻發疼發麻。
每年都做新的鞋,但那樣一雙半桃花粉半柳葉綠的鞋麵的棉鞋,卻是我最喜愛的一雙,但也最感可惜。因為我隻穿過一回,第二次再要穿,說是已經被拆了。至今我沒打聽出理由。或許是不合腳,還是什麼原因,就像小時候女家長給我們挑衣服,從未挑過粉色,原因一樣不得而知。家長的決定我們沒得選,隻有服從。
從那以後我記憶裡沒有粉色的東西了。似乎發生了什麼,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除了粉色的桃花,每年春天開得繁茂,每年惹人傷春,粉色全然消失了幾十年。
大學畢業後,給彆人當伴娘,當地的習俗是伴娘必須穿粉,買了件粉色棉襖。那時候的心境早已不是孩提時的喜悅,加上精神的壓力,那些年的日子,和粉色一起成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