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周寧秀仗著身體小,突然從人群裡擠出來,跑到連玉跟前天真無邪地道:“阿爹,我們家的東西沒有丟啊,你最喜歡的有小鴨子的箱子在祖父家的井裡啊。”
“什麼?!”
“在周老漢家的井裡?”
“秀哥兒這話……什麼意思?”
本來就在討論這事的人們一下子炸開,個個目瞪口呆,無數目光刷地一下落在周老漢周老婦周平陳氏身上。
周老漢臉色微變,厲聲道:“你個三歲小娃娃胡咧咧什麼呢,那口枯井早被我們拿來裝一些不用的東西了,什麼爛木櫃爛箱子全扔裡頭,哪裡有什麼小鴨子箱子!”
周老婦和陳氏被嚇得說不出話,木木呆呆的,比他們略好些的周平忙不迭的接過話頭:“可不是,都是家裡不用了的東西,想必是秀哥兒你眼睛花,看錯了。”
都到這個地步,連玉當然不可能讓他們逃脫,道道:“秀哥兒說的小鴨子,其實是鴛鴦,我家裡有一口我和他阿父成親時陪嫁過來的小箱子,上麵有一對鴛鴦,他說不來鴛鴦,就說是小鴨子。”
“爹,娘,我被偷的箱子怎麼會在你們後院的枯井裡?”
“爹不都說是秀哥兒看錯了嗎?”
“弟夫郎,難道你覺得爹娘還有我們會偷你家的東西嗎,這也未免太傷我們的心,你可是我的弟夫郎,秀哥兒和秀臣也是我的親侄子,我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周平有些急,緊緊拉著周寧秀的手臂道:“秀哥兒,來跟大伯說,你剛才肯定看錯了對吧,你個小孩子,哪裡懂這些東西。”
連玉一看他手上用的力,眉頭狠狠皺起,伸手去扯他的手:“大哥,你彆拽著秀哥兒。”
“我哪裡拽他了,我這是在跟他說——”
“好了,”一個衙役上前,把周平拉到一邊,為首的衙役道,“是不是連夫郎丟的東西,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衙役們沒有破案的本事,平日裡能糊弄就糊弄過去了,但是如果能真破了一件偷竊案,他們在衙門裡真正的老爺麵前也能露露麵,說上幾句話,也許憑借著這幾句話再往上走一走也未可知。
畢竟興業鎮實在太小,想要找到往上爬的途徑也很難,他們不會蠢到功勞都送到嘴邊了都不懂得咬一口。
於是也不管極力辯駁的周老漢周平等人,把他們全部帶上,來到周家的後院。
“你下去看看,裡邊是個什麼情況。”
“是。”被點到的衙役找來梯子,三兩下就下到井中。
連玉,跟在後頭進來,把周家後院擠得都快破了的燕子巷的街坊鄰居們全都盯著枯井井口。
忽然,井口處冒出一個腦袋,下到井中的衙役道:“井裡真的有東西!”
“放在最上麵的,確實是一口刻有鴛鴦的箱子!”
轟!!!
這一次,人們望向周老漢周老婦周平和陳氏的目光更加熱烈和複雜。
“你說這周老漢周老婦到底怎麼想的,居然會去偷自己兒子家的東西?”
“誰知道呢,可能被鬼迷了心竅吧。”
“嘖嘖嘖嘖,我要是周老漢他們,都快沒臉活在世上了,虧得以前裝得那麼好,一副對小兒子比對大兒子好的架勢,可小兒子還停在靈堂裡呢,就做出這種事來。”
“咱們也不能這麼快下定論吧,說不定是賊把東西藏在這兒的呢?”
哪怕到這會兒,也沒想過束手就擒的周老漢聽到了人群裡的一些話語,仿佛被點醒了似地,腦袋清明地一下子跪在地上:“求幾位老爺明鑒啊,小老兒真不知道這些東西為何會在我家的枯井中,也許……也許是那賊人偷了,卻因為我們正在操辦我兒的喪事,大半夜地都有人進出,沒辦法及時拿走,隻能偷偷藏在這裡的。”
“燕子巷的街坊鄰居們都知道,我們夫婦對幺兒向來疼愛,連著對連氏還有兩個孩子,也照顧有加,平日裡就是抄了一碗肉菜,都要分一半給他們送去,怎會做這種事。”
本來都已經被嚇破膽子,幾乎兩腿軟綿倒在地上的周老婦一聽到這些話,也趕緊打起精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泣道:“是啊,彆說我們兩老口,就是平小子他,也很愛護自家兄弟,安小子死去的消息一傳回來,他就立馬張羅著人把靈堂設在我們這邊,就想著連氏帶著兩個孩子不方便,我們多幫點忙,他就能鬆快一些。”
“我們做的這些,可全都為了連氏和兩個孩子啊!”
周平和陳氏也跪到地上,幾人哭著求著,言辭懇切,不少街坊鄰居的想法又轉變了,為他們說話,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枯井裡的東西肯定是其他賊人偷了藏進去的。
甚至還有些覺得讓兩個老人跪在那兒可憐的,對連玉道:“周安夫郎,你快給老爺們說說吧,讓你爹娘起來,這麼大年紀了怎麼忍心啊。”
手裡抱著周寧秀,腳邊站著周寧臣的連玉垂著眼睛,掀了掀嘴角,並不搭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衙役們把井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往外抬。
那口刻著鴛鴦戲水的箱子,裝著金簪銀簪的小匣子,還有幾匹買來沒裁剪用過的細棉布,幾床新新嶄嶄的沒有蓋過的棉被,最後,是幾口同樣用料不錯的箱子。
終於,連玉在一口箱子的鎖扣上,看到了上一次自己被他們藏在井中還未賣出去時,看到的掛在鎖扣上的碎布條,他像是震驚到失了神似地,走過去把布摘下來:“這……這……”
他刷地轉頭看向周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