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他的淚在眼裡跳舞,眨一下眼,就……(1 / 2)

時奕說沒有忌口,許遠汀便按照原計劃,為他燉了一道黃豆豬腳湯,裝在飯盒裡,周一下午拎了來醫院。

距離時奕考核之期,剛剛好還剩一周。

午後的陽光是淡金色的,透過窗簾照進病房,整個屋內的氣氛都暖融融起來。

時奕躺在床上小憩,許遠汀躡手躡腳地進來,竟沒有被他發現。

想來他這些天也累壞了,又要照顧奶奶,可能……還要兼顧訓練。

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遭不住。

今天奶奶倒是醒著,見到許遠汀先愣怔了下,隨即像是認出她,皺紋都笑得聚在一起。

許遠汀朝奶奶打過招呼,坐到時奕的床邊。

他的睡顏很安靜,調皮的光影到了他臉上,也變得柔和起來,細細地描摹時奕溫柔的眉眼。

這是許遠汀第一次仔細端詳時奕的五官。

平日裡一打眼,定會被他沉著冷峻的氣質吸引,以至於不敢細看他的長相。

怕多看一眼,都是對他的褻瀆。

可今次特殊,許遠汀近乎貪婪地盯著時奕,像是要把他這張臉深深地刻在腦海中。

他的眉毛黑而濃密,卻一點兒也不雜亂無章,就像他這人的脾氣,溫文爾雅。

往下是又長又翹的睫毛,這會兒輕輕翕動了一下,更像是受了驚的蝴蝶,還沒展翅,就要緩緩下墜。

再然後是從正麵看依然挺拔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巴。

可以說,時奕整張臉都是女媧的寵兒,無怪乎當年在蘇城茶樓,風林娛樂公司的星探小周竭力邀請他去拍戲。

許遠汀想起昨晚收拾寢室時,在大衣口袋裡翻到的小周名片,頓了頓,將名片取出,壓在了飯盒底下。

總歸是多一條生路,萬望你以後想起今時今日,不要怪我。

如果你碰巧成名,也最好……不要記得我。我們就如初見那般,轉身歸於陌路罷。

自從周元元的事情發生,許遠汀就變得異常沉默。

沒有人知道,她去跟學院領導說退出競選那天,是一並帶著休學申請去的。

輔導員發自內心地惋惜,勸她再好好想想,隔天給她發了一條教務處的通知,是關於公派留學,與國外聯合培養、碩博連讀的。

對於許遠汀來說,換個環境繼續讀書,是當時當下最好的選擇。

但她此前從未考慮過出國,畢竟朋友、家人都在這邊,國內有她割舍不掉的牽掛。

每天晚上,她輾轉反側,就是下不了最終的決心。

直至李行跟蹤她到小樹林,逼問她“周元元跳樓的事,真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這個世道真奇怪,壞人做了壞事心安理得,好人卻總會在彆人的詰問中不斷自省,被“道德綁架”。

李行一語道破許遠汀的心魔。

是了,她確實很後悔,如果她對周元元多關心一點,如果那天晚上沒有和時奕約會,可能結局都會不一樣。

如今周元元已經失去了雙腿,而時奕呢,時奕為了她,與李行打架,很可能會影響職業生涯。

他是那麼喜歡跳舞,不該因為她,匆匆落幕。

她不值得。

他們本該有更光明的未來。

於是時奕的那句“沒事”,成為壓垮許遠汀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私戳輔導員,交上了自己早已填好的申請表。

這些年兼職賺下的錢加上獎學金,足夠她在國外養活自己,因此決定出國這件事,她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和韓子軒。

她又怔怔地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眼淚無知無覺地落了下來。

許遠汀在心裡苦笑,這一周流的眼淚,快比以往一年還多。

她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電視劇。

其中一幕是,決定離家出走的母親,因為想見自己還未放學的女兒最後一眼,躲在門前的大樹後麵。

女兒放學回來找不到母親,滿院子地哭喊。

鏡頭一切,母親也在樹後掩麵哭泣,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她怕自己一旦出去,就再也下定不了決心離開。

許遠汀當年看這部劇時才上小學,想到自己的處境,也哭得一抽一嗒的。

她當時在想,媽媽把自己送到大伯家那天,有沒有電視裡演得這麼傷心呢?

如今時過境遷,她成為了那個不告而彆的人。

才發現,所謂的苦衷,其實不過是自私。

她是個膽小鬼,也是個庸人。接受不了彆人澄澈的愛意,也沒有辦法麵對彆人因為她被間接改變的未來。

趁著時奕還沒醒,許遠汀擦乾眼淚,悄悄地走了。

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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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奕悠然醒轉,已是下午三點,陽光不再刺目。

他緩緩睜開眼,瞥見了床頭櫃上的飯盒和花束。

愣怔片刻,他直起身,與坐在對麵的崔琦望了個正著。

似是沒想到她會來,時奕又看了一眼鐵質飯盒,沙啞開口:“你送的?”

花束中,紅玫瑰鮮豔、粉玫瑰嬌俏、白玫瑰淡雅,都是崔琦一支支挑來打包的。因此她驕傲應聲:“對啊。”

時奕的目光落在飯盒上,不死心般地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呢?也是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