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奕,彆太紳士,你這個托舉太僵硬了,沒有張力。”
“哎,肢體放鬆點,對了,稍微好了點。今天就這樣吧,收工!時奕,你單獨留一下。”
舞劇《雁引月來》已立項通過,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開啟首輪全國巡演了。排練場內,人員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因自己的緣故拖了整個團隊的進度。
對時奕來說更是如此,這是他入院團以來首部大男主舞劇,難得陳導願意賞識他,可惜自己今天的表現令他失望。跳自己單獨的戲份倒還好,與女演員雙人舞時,卻是怎麼也進入不了狀態。
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時奕徑直來到陳導身旁,垂頭喪氣的,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
果然,陳導趁四下無人又嚴厲批評了他一通,末了,見他情緒不高,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女朋友管得嚴?”
時奕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陳導的意思,忙苦笑一聲,回答:“不是,我單身。”
陳導盯著他看了兩眼,忽下結論道:“那你真應該談場戀愛,你剛剛看小謝的眼神就像看木頭。”
時奕的“眼技”是業界出了名的好,誰想到竟折在感情戲上,陳導思索一番,以過來人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語氣也變得不正經了起來:“團裡那麼多小姑娘明裡暗裡地對你示好,你一個都沒感覺?該不會你不喜歡……”
時奕輕咳一聲。
陳導摸摸鼻子,及時止住了這不靠譜的猜測。
他一向是打個巴掌給顆甜棗的性格,又素來看重時奕,有心幫他解決問題,於是再次出主意道:“就算現在單身,你以前總該談過戀愛或者喜歡過彆人吧?今天給你布置個任務,晚上回去仔細回憶下當時的心情,我就不信你明天沒有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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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信號燈轉為綠色,時奕跟隨晚高峰湍急的人流向前走出老遠,才恍然自己因心裡記掛著陳導的話,竟走錯了回家的方向。
他不由苦笑一聲,心中一動,索性將錯就錯繼續朝前走去。
雙腿仿佛自己有了意識,再不聽他指揮,一徑沿著這條熟悉的路緩緩而行。
再一抬頭,已到了S大宿舍樓下,從這個角度往上數四層,依稀可見某人當年住的那間。
窗台上堆滿了落葉,角落裡甚至生出幾叢爬山虎,顯然是因久無人往的緣故,也無人清掃。
他想起幾年前聽到的閒話——這間宿舍的兩人一個跳樓,一個退學,校方懷疑這裡風水不好,直接閒置了此處。
“同學,能加個微信嗎?”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時奕的思緒,他回過神,看到了麵前正滿懷希冀望著他的少女。
“抱歉,我有女朋友。”他不動聲色地拉開自己與女生之間的距離,臉上不帶一絲情緒。
女生哦了一聲,識相地離開了。
時奕也徹底回過神,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他穿過人群,踏著如血的殘陽孤身一人來到了當年曾與許遠汀約會過的地方——也是在這裡,兩人的關係發生轉折,他與李行打架,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如同之前無數次那樣,他坐在了石桌旁。昔年景皆在,唯獨故人在大洋彼岸,海角天涯。
歲月不饒人,今年已是許遠汀離開的第五個年頭了。
還記得她離開的第一年,他幾乎每周都要來這裡坐一坐。每次聽到附近傳來腳步聲與說話聲,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他仍堅持不懈地一遍遍確認,直到發現不是那個熟悉的身影,才頹然地重新跌回座位。
坦白來說,他是恨過她的,恨她說話不算話,明明說過要做自己一輩子的觀眾,卻狠心不告而彆;恨她撩撥了自己,卻不給自己剖白心跡的機會;恨她……
每每想到最後,他總會更恨自己。他不是不明白她曾經的暗示,可父母的教訓擺在眼前,他不敢輕易給出承諾,唯恐自己與她重蹈覆轍。
他也曾下定決心,強迫自己不要再主動聯係她,可惜天意弄人,後來他想見她一麵比登天還難,而當時,兩人卻在命運的指引下屢屢邂逅。
他恨自己半推半就,從來做不到冷下心來拒絕她;恨自己明白得太遲,想努力靠近她的那一刻,為時已晚。
後來他逐漸晉升為院團骨乾,將全部的心思都投注在事業上,想起許遠汀的時候越來越少。
愛情確實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時奕愈發相信這句話,成為了眾同事眼中的“拚命三郎”。
直到今天。陳導的話醍醐灌頂,這些年他隻顧著精進技術,在身韻上是否已經失去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