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課的公教樓,還是要嘈雜很多。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陸渝半張臉都埋在了自己的圍巾裡。
飲水機在走廊的另一頭,陸渝拿著重新變沉的保溫杯,慢慢吞吞地走到了A102的後門,然後到了前門。
雙手捧著保溫杯的杯身,纖長的手指搓了搓杯沿。
陸渝轉身走了進去。
心裡那句“不至於這麼巧能碰上”還沒冒出來,陸渝抬頭便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階梯教室的最上方,朝自己這邊走了下來。
那人背著光,陸渝看不清麵容,卻辨得清是誰。
明明步伐很慢,陸渝卻隻覺得壓迫感鋪天蓋地。
他下意識地坐在了旁邊的一個空位上。
現在還是下課時間,教室裡還坐著的學生不多,陸渝身體繃緊,隻覺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他聽到一個不認識的聲音說。
“盛哥,出去抽煙啊?”
短暫的安靜後,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幾乎就從陸渝頭頂上響起。
“不,早戒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薄荷草葉夾雜著冷鬆木的香氣,隨著身旁拂麵而來的一陣被帶起的風,鑽入了陸渝的鼻腔裡。
人走遠了。
薄荷鬆木的氣味徐徐散開,再也尋不到蹤跡,陸渝整個人也悄然放鬆下來。
看樣子,應該沒注意到自己。
他往座位裡縮了縮,驀地就聽一旁傳來一句帶著幾分關切的詢問。
“同學,你還好嗎?”
陸渝就見坐在這一排最右邊的一個男生正看著他,手裡還遞過來一張紙巾。
他茫然地接過,那男生抬手,點了點自己的眼瞼。
陸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再碰了碰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但他並沒有想哭的想法,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他道了聲謝,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鬢邊的薄汗。
“稍微有點熱。”陸渝將脖子上的圍巾鬆了鬆,解釋道。
麵前唇紅齒白的少年眼底含著水氣的樣子,又漂亮又讓人有些心疼。
那男生點了點頭,又攀話:“你是來找人的嗎?”
陸渝眨了眨眼。
公共必修課是大課,一般是幾個學院分在一起上,所以哪怕是一個教室,相互之間也不是全認識。
就像他和童煦在隔壁上近代史,但陸渝是傳媒學院,而童煦是文學院的,隻不過因為兩人同級,而且都是文科,恰好分到了一起。
這教室雖然是理工科大三的學生,但他的氣質……也沒有這麼格格不入?
那男生更疑惑了:“你不是陸渝嗎?”
陸渝微微瞪大眼睛。
“你認識我?”
“呃……”男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應該沒人不認識你吧。”
論壇天天說……京大校花什麼的。
陸渝對此確實是不知情,他很少逛學校論壇。
更不知道當年他被人評為校花後,引起了不少女孩子的反對,畢竟到底是個男生。
可當那張傳說中的,陸渝圍著圍巾,走在梅花簇擁的校道之上,鼻尖眼睫染著冬日晨曦落下的碎雪的照片被不知道誰傳上了網後,京大的女孩子們瞬間原地當了媽粉,所有的反對意見都沒了。
直到現在,不少人都直接一口一個乖寶地喊著。
陸渝睜大的眼睛變得更圓了一些。
什麼時候的事情?
還有,什麼叫“沒人不認識”?
“小渝,你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來。
“沈熠天?你們認識?”
搭話的男生看清來人,有些意外,
沈熠天看了那人一眼,淡定地道:“隻是室友而已。”
麵前高高瘦瘦的男生就是陸渝宿舍的最後一個成員,就讀於計算機學院軟件工程係。
陸渝起身,言簡意賅地說:“童煦問你要不要雙十一一起湊單,如果要買什麼微信發給他就好。”
說完,他撂下了一句“我先回教室”。
留下一個不知為何略顯倉惶的背影。
踏著上課鈴走出了門,陸渝撲入了深秋的冷風裡。
而這冷風之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鬆木香。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尋著氣味望了過去,就見那人正懶散地靠在走廊上,穿著一件黑色棉外套。
陸渝第一次看見有人能把這樣的衣服穿得隻見高大,不顯臃腫。
男人單手拿著手機,修長有力的拇指滑過屏幕,帶動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動著。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邊的目光,盛曜看了過來。
!!
目光錯開,陸渝頭也不回地轉過身,朝自己的課室走了過去。
明明出來的時候還好,但此刻隻覺得秋日的風太冷,圍巾也難擋住,陸渝伸手,將自己的衛衣兜帽也披上了。
帽子上兩隻圓圓的小貓耳朵,在戴上的那一刻豎了起來。
“喂,上課了。”室友劉青路過喊了一聲。
盛曜似是反映了一會兒,才哦一聲,轉身走向課室。
“看什麼呢這麼起勁兒?”劉青隨口問。
“沒。”盛曜將手機收好,淡聲道,“一隻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