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亦笙皺眉,“離猴王嶺應該還有點路才對,難道已經進入它們的活動範圍了?”
仿佛是印證她的話,那被扔出去的野猴發出示威般的哈氣聲,齊腰高的芒草聳動兩下,又躥出七八隻野猴子,將他們半包圍。
一隻野猴似好奇又如試探般抓了抓男人的褲腿,男人抬腳要踢的時候,那野猴又靈敏地跳開了,一來一回,猶如戲弄。
麥亦笙和那男人忌憚著采參人的話,不敢立馬就動真格的,因為野猴報複心極強,一旦傷了一隻,可能就會招來一群野猴的報複。
但顯然這群猴子的特性不止報複心強,它們還欺軟怕硬。
他們越是避讓,野猴子越是蹬鼻子上臉——猴子們把他們的身體當作樹乾攀緣,兩下便跳到了肩上來,爪子輕輕一劃拉便是一道傷痕,把這個拎下去,那個又攀了上來。
要命的是這些野猴子跟那景區的猴子一個臭毛病,見著包就想翻想搶,那包裡裝的可都是物資裝備!
麥亦笙被一隻野猴子騎著脖子,腦袋低著想避免這猴爪子傷到眼睛,手往後探要把這野猴子拽下來,那野猴子爪子勾到了她的頭發,頭皮被扯得生痛。
這時候,她感覺到提小籠子的右手一沉。她心裡咯噔一下,眼睛掃過去。一隻野猴子爪子掀開了遮籠子的黑布,扣住籠子的細鐵柱子往下拉。
麥亦笙想也未想,一腳踹過去,正中野猴子下肋,把那野猴子踢飛了出去。吃飯的家夥被搶,她是動了肝火了,下腳沒有留力,那野猴子趴在遠處哀叫起來。
這一叫,引得其它野猴響應,猴叫尖利得像是鳥鳴,在遠處慢慢低落下去,又在遠處重新升起,好似空穀裡回蕩聲音。
麥亦笙沒工夫細究這聲音的怪異之處了。身邊的野猴子多了起來,下手更凶了。平靜既然打破,麥亦笙也不留手了,扯住肩上野猴子的尾巴,掄鏈錘一樣掄起來,把欺近身的猴子砸翻了出去。
可這一會兒功夫,那猴兒像是天上落下來的麻雀,悄無聲息就又多了十多隻。
麥亦笙應付猴子的間隙餘光找了下岑少望,相比於她的兵荒馬亂,她竟感覺岑少望不慌不忙的,她在輪猴子的間隙還抽了個空分析了一下原因:岑少望那邊猴子少,還有就是這女人腦子不靈活,但身子比猴子還靈活,左躲右閃,硬是沒叫那些猴子攆上。
再一看同伴,麥亦笙不由得嘖了一聲。
男人身上掛滿了野猴子,跟個長滿尾巴的人形怪物似的。
男人扯完一隻還有一隻,不耐煩了,不顧身上掛著的猴子,腳下馬步一紮,氣沉丹田。
一聲虎嘯暴出,如雷炸響,震撼山林。
不需男人扯,他身上的野猴子已被嚇得滾了下去,四腳著地直奔到遠方才敢回頭觀望。
男人冷哼了一聲,撣去胳膊上的猴毛。
他剛才那一聲虎嘯惟妙惟肖,把頂級狩獵者的迫人氣勢學了個十成十。走山的哪能沒點傍身的技能,這模仿野獸叫聲驅逐威脅是最好用的一招,好比現在,老虎是山大王,哪能有猴子不怕老虎的,這不,那些野猴子被嚇得落荒而逃。
男人還沒得意起來,麥亦笙沉著聲叫了句,“老二!”
山坪上忽然起了風,草甸前頭那片林子窸窸窣窣,樹冠此起彼伏像片綠浪往前壓,樹影幢幢,那陰暗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如同芒草後蟄伏的野獸亟待撲咬而出。
腥冷的氣息已然漫到鼻下。幾隻野猴子手臂攀著樹枝吊過來,落到樹林和草甸相接的邊緣。
麥亦笙和男人呼吸一緊,恐懼悄然而生。
他們窺見了樹林裡蟄伏的陰暗——那是無數麵孔猙獰,目光陰冷,在山地上,在枝乾上,在樹冠中快速移動縱躍的野猴子,猴子不間斷地落到草甸上,有些就蹲坐在林邊緣的樹乾上,密密麻麻,將樹與樹之間的間隙填滿,整片樹林都在為這獸潮而聳動。
兩人是抱了些僥幸心理的。這山裡猴子多,哪裡可能成千上萬,頂多一兩百罷了,他們將采參人的話當作嚇壞了後的臆想。
可眼前這景象,直叫兩人背後發涼。
任何生物在其數量超過一定範圍後,都讓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畏懼。
野猴子的嘯叫如沸騰的雨點,讓樹林也瑟瑟作響。這數量的野猴子足以撕碎一隻真老虎。
男人滿頭冷汗,“麥姐,這......怎麼辦,過不去啊。”
現在已經不是過不過得去的問題了,隻怕是折返也得遭點罪。
麥亦笙剛要說話,一縷霧氣如白練橫裡飄了過來。
霧越飄越擴散,濃度卻不減分毫。
那片草甸、那密如潮水的群猴、以及躁動不安的樹林迷蒙起來,隻頃刻間,大霧便困林鎖山,似道雪白的簾幔罩在了天地間。
這大霧來的詭異,連帶著那一頭猴子的嘯叫都開始縹緲不真實。
但身上的疼痛提醒著麥亦笙,這不是夢。她精神與身體也就越發緊繃。
“這障眼法隻能迷惑住它們的視覺......”
突然冒出的陌生聲音讓麥亦笙和男人同時一哆嗦,目光閃電般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隻見邊上那叢萱草旁,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女人。
兩人頓時頭皮一麻,渾身寒毛倒豎。
那女人淡然地半隱在霧中,山風吹著她風衣的衣帶和紮在背後的長發往前飄動,那幾綹發如墨色的煙霧在她臉頰邊繚繞,襯得她膚色越發蒼白,仿佛常年照不見陽光。她那雙眼睛,猶如墨點,所有光芒都在其中湮滅,連帶她的神情都顯得有幾分陰鬱。
女人如同黑與白的纏綿,也就嘴唇上有點鮮豔的顏色。
麥亦笙幾乎要把她認成冥冥深山之中惑人心神的山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