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光的眼睛像琉璃一樣剔透,逆著光的眼睛卻是伸手難見五指的黑夜。
照理說,羋晦神情冷漠,眼睛瞧著也叫人覺得不舒服,和她對視,不像是被個活物盯著,又像是被千萬雙眼睛盯著,壓迫的感覺、逼仄的感覺難以言喻。一般人下意識地就側開臉了。
但岑少望,岑少望她不懂,不懂羋晦的疏離,不懂羋晦眼睛微妙的可怖之處。她筆直望過去,像用整個下午觀察牆角螞蟻活動的勁,專注而好奇,有一股要把羋晦瞳仁裡的黑暗抹開的勢頭。
直到羋晦回過頭去先行移開了目光,岑少望也很快被彆的東西吸取了注意——靠崖邊的這片樹林的極遠處,幾株突出來的油桐樹冠被風聳動,動靜很輕微,亦很尋常,就如同湖麵時而皺起的幾條波紋。
岑少望盯向了那裡,好似很有趣。
少頃,岑少望張口說了句什麼,風半遮半掩送進麥亦笙耳朵裡。
“好大的隻豬?”麥亦笙重複道,她皺起了眉向岑少望看過來。
任何動靜麥亦笙都是不敢小覷的。
‘豬’這字乍聽起來肥碩笨重不機靈,可養在豬圈裡的家豬都是吃得了肉、咬得死活物的,就更彆提這森山老林裡彪猛的野豬了,其殺傷力不亞於虎狼。
在這地方過活的生物就沒有一個善茬。
麥亦笙目光四掃,問道:“有豬?你看到的?在哪?是山豬還是豪豬?”
順著岑少望看的方向沒瞧見什麼豬影子,環視半晌,也沒見到什麼異樣的動靜。
回頭又見岑少望疑惑地望著她。
麥亦笙的手緩緩地從腰上的戰刀上放了下去,意識到岑少望是隨口一說,這人都不一定知道山豬豪豬是什麼。她道:“圓寶,不要謊報軍情,擾亂軍心。”
岑少望問道:“是什麼意思?”
麥亦笙說道:“是叫你不要說話的意思!”
羋晦卻忽地看向岑少望先前眺望的方向,覷了下眼睛。
在他們先前路過的林子,像是被風帶起的,樹梢輕搖了一陣,林子上空飛出一兩道影子,應當是棲息在林木上的飛鳥。
羋晦抽出三棱/刺,握在了手裡,沉聲道:“不對勁。”
麥亦笙正想問,驀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張著耳朵去聽,崖下風卷雲霧,崖上風摩挲過草地林木,但在這些聲音裡,缺了一部分,這種欠缺讓人覺得不安——那是之前雖然細微,但一直存在的蟲鳴聲。
隻有風聲,顯得如此靜謐死寂。
而那僅存的風,穿過樹林,從很遠的地方,一路逼近,從樹木的搖顫可以窺見風的足跡。
麥亦笙抽出了腰後的戰刀,她可沒那麼傻,真覺得這樹是被風搖撼動的。
羋晦站在一旁,早已是蓄勢待發。
兩人在等待這林子裡東西顯真身時,麥亦笙突然很莫名地想起這座山的名字。
蛛山。
廣大勞動人民取名都很接地氣,直白貼切又好記。
說是因為這山裡蜘蛛多,所以叫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