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石橋後,回客棧的路走得很順暢,雖有幾條岔路,但岔路口都有引路的標牌。
不多久,羋晦將岑少望帶回了山腰處。
此時天還朦朧,蟲鳴聲起起伏伏,山腰處的人家尚在睡夢之中。
羋晦原是打算將人送到山腰口便離開,岑少望在這裡生活,就這麼一條路,總不至於走錯。
岑少望走出一點距離,見羋晦沒有跟上來,她轉身看向羋晦,問道:“你怎麼不走了?是不是不記得路了?不要緊,這裡的路我記得了,你可以跟著我走。”
羋晦沉默了半晌,望著要走過來的岑少望,說道:“走吧。”
算了,也不差這兩步路。
……
兩人回到明月客棧。月台上餐桌旁的遮陽傘把桌椅遮得昏暗朦朧,將台階至大門的這一條過道襯得如鋪了銀亮的地毯。
羋晦站在台階下邊,望著客棧那在夜色裡敞開的大門,她的眉往下一壓,開口問道:“你們客棧夜裡不關門嗎?”
“關門的。”岑少望向裡頭望著,茫然道:“為什麼明月今天這樣早開門,還不開燈。”
羋晦神色忽凝。
客棧內沒有開燈,一點燭火微光也沒有,月亮隻照到了門檻上,屋內昏暗,站在遠處看,隻能辨出靠著大門的櫃台,其它東西隻有個模糊的黑影。
羋晦跟在岑少望的身後進了客棧,岑少望也不知道開燈,一進了客堂就朗聲叫:“明月,我回來了。”
羋晦站在門邊,掃了眼門鎖,沒有發現被暴力破壞的痕跡。
客廳通向後廚的後門是關著的,岑少望歪著身子朝那兒看了一眼,叫道:“明月?”見門沒開,轉身朝樓梯旁的臥室去了。
那間臥室被櫃台遮擋,看不清情形,一繞過櫃台,羋晦便瞧見那走道前方右手第一間房的門是開著的。
羋晦腳步慢了些,落在岑少望身後兩步遠。
她見到岑少望走到門邊,腳步在門口時頓了一下。
岑少望叫道:“明月。”而後這聲音轉為疑惑,很輕很關切,“你怎麼在地上睡?”
房間裡的情形隨著羋晦靠近的步子而逐漸顯露在她眼前。房內依然沒有開燈,後窗透進來一點淒迷的月光,靠著窗子的是早已冰冷的床鋪,床鋪邊的床頭櫃有些歪斜,櫃子上的玻璃杯躺在地上,杯子裡的水浸濕了地毯,留下一塊深色痕跡。
而在玻璃杯不遠處,那個被岑少望喚作明月的女人也仰麵躺在了那裡,雙腳朝著門,是在麵對著房門的時候倒下的。
女人的長袖上有三道破口,像是被某種野獸的爪子給抓破的,但現場除了那玻璃杯,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血跡,仿佛除了那袖子的破損,女人身上沒有一點外傷。
但羋晦確信,這女人死了。
即便沒有上前仔細查看,她也能肯定這女人已無生息。
她太熟悉,對死亡陰晦而冰冷的氣息太熟悉。
岑少望聳動著女人的身體,輕聲說:“明月,不要在地上睡,會著涼的。”
女人沒有回應,自然也無法回應。
岑少望將女人抱起,嘴裡嘀咕道:“你怎麼跟她一樣,叫不醒的。”
女人的身體因為死亡而僵硬,被岑少望抱起來時,呈現出怪異的姿勢。
岑少望抱著人轉向床鋪的時候,羋晦目光落在了女人揚起來的手臂上。
微蜷著的手指在經過月光的時候,指縫間似乎夾著什麼東西。
羋晦動作很輕亦很快,沒有碰到女人的手指便從女人手下方取出了那東西,捏在手裡端詳。
那是一根短而堅硬的毛發,像是動物的被毛,在夜裡看不分明是什麼顏色的,這毛發上有很微弱的泥腥味和青草的味道。
羋晦再度看向女人,岑少望已將人抱到了床上,又拉過了毯子給她蓋著。
羋晦目光晦暗,神色隱隱發沉。她不光嗅到了泥腥味和青草味,還在靠近女人的身體時嗅到了另一股味道,這味道已若遊絲,嗅覺不靈敏的人難以察覺,對這味道不熟悉的人也無法察覺。
這氣味陰濕且迷幻,是一種讓人精神處於幻覺和現實中間的手段的使用痕跡,羋晦上一次見識這手段,是見它用於折磨人,這是表層,實際用途大多是以此獲取信息。
對於意誌堅定的人,精神上的摧毀遠比身體上的淩/虐更見成效。
一個半隱居深山的女人。對方是和這個女人有莫大的仇怨,才要找到這裡來,如此折磨她?還是說,想從她嘴裡逼問出什麼秘辛?
岑少望似乎察覺到了女人的不對勁,靠在床邊,不安地動著身體。她看向羋晦,求助的聲氣:“她好像生病了。”
岑少望的聲音將羋晦從沉思中喚醒,她走回到客廳中央,眼睛抬起向天花板的角落裡掃去。
客棧內沒有安裝監控,安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
岑少望跟了出來。羋晦站在客廳中央看向她,問道:“客棧裡還有沒有住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