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萌生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念頭,她趕緊收拾東西離開了。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漸漸變成了傾盆大雨,洗刷著她留下的痕跡。
崔恒的父母正在與朋友一起吃飯,他們按照曲明月的吩咐,下午就已經藥暈了孟子初,將他關在後備箱裡,然後開著車假裝在市裡購物,到了傍晚,他們依照曲明月給的路線,將人送到學校後、將車送去清洗,然後就趕緊來赴了朋友的約。
就在他們滿心忐忑回到家時,視頻與信息終於傳了過來。
兩人在車內抱頭痛哭。
崔母安慰著丈夫,溫柔道:“挺好,得多謝這個人幫我們了。這次若是僥幸沒事,我們就好好活下去,要是不幸被發現了,為女兒做穿牢底,也值了。”
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一直用打印拚貼的紙條和他們聯係,他們至今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可是到底,他為女兒報仇了。
崔父低低應著妻子的話,慢慢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女兒的彩色照片來,替換下了車掛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兒神采飛揚,在衝他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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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月疲憊地剛一回到家,媽媽便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迎了過來:“哎呦我的大小姐,打電話也不接,發短信也不回,是和什麼同事吃飯吃這麼晚才回來?淋雨了麼?哎呦,你這身上是什麼味兒啊……”
她的小狗乖乖扒著她的腿,尾巴陀螺一樣飛速旋轉,帶著屁股也跟著扭來扭去,像在跳一支奇怪的舞蹈。它聞到了主人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兒,濕漉漉的小鼻子探來探去的,試圖找到這個氣味的來源。
“飯店裡的菜味兒唄,今天新來的同事,和我了解公司的情況。”她抱起過分熱情的乖乖,“困死了,我帶乖乖去洗個澡睡覺了。”
“沒喝酒吧?”曲母跟在她身後。
“沒有啊,一點也沒喝。”曲明月衝著媽媽吹了口氣。
“哎呀,她都那麼大了,你就彆操心了。”曲父在沙發上抱怨妻子。
“你倒是心大!要是生個兒子,我也不用這麼操心,讓他天天在外麵野我也不管。”
“你?生男生女你都這樣。”
“哎呦,升了個官可是把你給厲害死了,都敢教訓我了……”
房門關上,隔絕了爸媽的鬥嘴,幾乎是同時,她的手機就“叮”地響了起來,她抓起來一看,果不其然是鐘曉來的微信:“大美女,我看到江南約你吃飯了,怎麼樣啊這人?”
鐘曉是營銷一部的經理,坐在辦公區靠門口那一排的最後一個座位,雖然是最後,但是磨砂的隔板絲毫也阻擋不了她監視的熱情,她就像一隻警覺的狐獴或者禿鷲,永遠巡視著領地,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曲明月偶爾會很佩服她,譬如現下裡營銷一部的工作這麼繁忙,她都能忙裡偷閒知道江南請了自己吃飯。
然而她既然問到江南這個人怎麼樣,曲明月便有些猶豫,想到腦子裡那隻鼻涕蟲,她半晌才回回去:“還行吧!”
“真是圓滑啊,永遠不肯得罪人。”對方發來了這樣的話,有點陰陽怪氣。
這話說得很奇怪,無冤無仇的,何必得罪人呢?
鐘曉繼續回複道:“不過她也真是夠精的,一來就知道討好你,不簡單。”
曲明月作為三個大部門的總經理的秘書,雖然並不是什麼大的職務,但是時刻跟在老大身邊,說話的分量是有的。
應付完鐘曉,她脫去外套抱著乖乖走向浴室。
俏皮的水珠從銀蛇一樣的身體滾落,洗去了她的血腥氣和疲憊。
曲明月閉上眼,想到了崔恒。
她與崔恒隻有一麵之緣。一麵之緣,卻是救命之恩。
事情很簡單,曲明月那天發著高燒,辦戶籍的人卻要求本人必須親自去處理材料,所以她隻得忍著不適出來。戶外超強的高溫讓她昏昏沉沉,頭暈目眩,過馬路時險些被車撞到。
是崔恒飛身而出救了她。
之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因為衛昌語言學校的事情發生後,崔恒的照片被無良的媒體鋪天蓋地地曝光了出來,他們如蝗蟲般聚集在醫院和崔恒的家中,將她未經處理的照片公之於眾。那是一個有著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的好看姑娘,很容易就記住了。
“你沒事吧?”她那時臉上的傷痕猶在,行動間傳來塑料糞袋摩擦的聲音,曲明月怔怔地看著她,心想,這個人救了我的命。
一個黑暗中的天使,拯救了一個光明中的惡魔。
她不喜歡欠任何人的人情,但這救命之恩,她如何還呢?
有行人遠遠圍攏了過來,認出了她:“這……是不是崔恒啊……”
“應該就是吧,你看她的臉……”
他們偷偷掏出手機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