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可以請你吃飯嗎?”……(1 / 2)

撿到一隻社恐貓 鳥棲 5300 字 9個月前

白芨小心翼翼守護著自己的快樂。

哪怕最近工廠訂單變多,頻繁加班,每個人都累得不想說話,包括最愛聊天的胖阿姨整個人都變得沉悶,白芨卻依舊覺得幸福。

零件依舊五分鐘一個循環,拿起,組裝,放下,繼續拿起,組裝,放下……但在機械的動作裡,白芨的心卻全部被家裡的小貓占據。

它現在應該在吃東西了吧!希望不要亂跑,隔壁的女鄰居失眠情況越來越嚴重,大晚上穿著拖鞋在家裡來回走,哪怕是白芨這種睡眠質量依舊被吵醒了幾次。

她本來想去敲門和鄰居聊一聊,轉念一想,在這樣的房子裡住著,出現噪音又能怪誰呢?

就算女鄰居安靜了,樓上的夫妻吵架,樓外的清潔車聲音又該誰來管呢?

但是也正是因為夜間醒來,所以白芨才會發現,原來小貓會悄悄跳上她的床,縮成一團,在角落裡睡覺。

床板質量不好,小貓往角落裡一窩,床板立刻就朝著它的方向輕微翹起。

好重的貓!

白芨在心裡感慨,打算下次多給它帶幾個雞蛋。

唯一不足的是,白芨依舊沒有看清小貓的樣子,甚至都沒有摸上小貓,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就是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或者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底。

*

食堂裡吃飯的人少了很多,大概是因為最近工作任務緊,很多人自願放棄了午休時間加班,晚上工廠也不停工,采取輪班製,徹夜運作,整個車間都洋溢著自我奉獻熱愛工作的氛圍。

白芨沒有這種覺悟。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攔住她吃飯,然而她的好心情卻在看見男同事的瞬間被打破了。

白芨跟著隊伍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的男同事緊緊跟著她往前挪,兩個人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不遠不近,卻像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又是這一句話。

白芨已經聽厭了,第一天的時候,男同事的表現還算正常,雖然支支吾吾但可以溝通,被拒絕後也隻是沉默地離開,白芨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麼和平解決,結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一天中午午休時刻,男同事都會站在白芨的背後,拘謹地低下頭問出同樣一句話,就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因為沒有得到下一步的許可,所以隻能在同一個程序中打轉,不停卡殼,循環往複。

白芨甚至懷疑即使自己答應了吃飯的要求,男同事也會和現在一樣是一副茫然的狀態。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過了這麼多天後,白芨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

工廠裡的人太多,大家穿著差不多的衣服,乾著差不多的工作,吃著差不多的飯,麵目早已模糊在人流之中,日常中上隻有一個工作編號,不需要名字,閒聊也僅限於左右四個工位的同事,而這位男同事剛好在第五個工位,屬於白芨看見卻從來沒有聊過的位置。

太遠了。

第五個工位的話,聲音會全部被機器吞沒,完全無法聽到彼此在說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白芨在拒絕之外,第一次主動發出詢問。

“我……”男同事愣了下,眼睛中的白色絲線垂落到嘴邊,又順著口腔伸了進去,彼此聯結,將半張臉都籠罩在網裡,看上去不可怕,倒是有點搞笑,很像堆在角落裡因為過久無人問津所以布滿蛛網的人偶,男同事臉上的表情也有點像人偶,情緒不多,除了沉默就是拘謹,“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又是這句話,完全無法溝通和交流。

白芨索性不再搭理男同事,直接端著盤子去了食堂外麵的草坪上吃飯,天氣很好,是難得的晴天,隻可惜空氣中飄滿了細碎的白色絲線。

說起來,柳絮應該也是這樣吧,一到春天就飄滿天空,順著呼吸進入人的身體裡,如果數量足夠龐大,那麼占滿身體也是可能的。

隻不過七區不種柳樹,白芨也沒有見過柳樹,她隻是偶爾從胖阿姨口中聽過一些大汙染前的生活。

在白芨走後,男同事才緩緩抬起頭。

名字,我的名字……

他反應慢了半拍,直到白芨走後,大腦才開始緩慢運轉,試圖對白芨的問題做出答複,然而隻要稍微一想這個問題,全身就像是蟲子爬一樣痛。

男人痛苦地捂住了臉,白色的絲線從指縫間鑽出來,有生命地吞吐著。

名字,名字,我的名字!

男人抓住了絲線,想要這些不屬於他身體的東西全部都拽出來。

我的名字究竟是什麼!

絲線很長,沒有儘頭,男人抓住了一頭往外拽,手心很快就團起了一大團白線,兩隻手都握不住,可是依舊沒有找到白線的另一端。

而他的身體也隨著白線的拽出迅速萎縮,還算健康的體型變得乾癟,最後隻剩下一張皮緊緊貼著骨架。

男人的手終於感覺到了阻力。

找到了!隻要再拽一次,把線的另一端從身體裡帶出來,自己就可以找回名字。

他猛地往外一拽,整個人轟然倒地,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皮,食堂排隊的人若無其事從他的皮上走過,好像完全沒有看見這一切。

每個人身上都掛著一節線頭,宛如沒有縫合好的玩偶。

男人倒地後,線頭再次動了起來,順著眼眶退回他的身體裡,一大團雜亂的線,卻一點沒有打結在一起,順順利利退回到了男人體內。

男人再次站了起來,從外表看起來,他身上已經一根線都沒有,和之前一模一樣,但如果有人剖開他的身體,就會發現他的體內已經沒有了血肉內臟,隻有不停蠕動的白色線團。

*

即使沒有主動參與夜間輪班的人晚上也要加班。

得知這個消息的白芨臉色不算好。

雖然經理說了城邦特批一號線延遲半小時運營,保障下班的人都能回家,可是白芨不想坐地鐵,更不想加班。

這破工作,乾這麼久一分錢不漲,工作時長倒是蹭蹭往上漲。

白芨左右看看,卻發現周圍人都沒有反對,全都悶頭工作,就連一向最愛抱怨的工友也很順利地接受了。

不會吧!大家是瘋了嗎?

在看見地鐵變成銀白色蟲子的時候,白芨都沒有懷疑過世界瘋了,但現在,她很確定,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悄悄發生了,不然不可能有人會熱愛工作!

*

下班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

白芨在地鐵口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走進去,她知道七區所有的公共場所零點熄燈,也就是說自己會有一段路在完全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但是……

白芨聽著通道口傳來的地鐵聲,就想起那隻白色的胖蟲子。

即使是幻覺,也完全不能接受的程度。

白芨轉身衝入了小路,她帶著手電筒,跑得快的話,應該隻需要走一小截黑暗道路而已。

在她和人群逆向而行的時候,工廠門口一個模糊扭曲的影子正凝視著白芨的背影。

白色的絲線已經完全收攏進身體裡,將最後一點人類的表情也帶走,留在身體裡的隻有機械般的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