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的書房,四壁懸掛的幾乎都是南笙的畫像,她或坐或臥,或嗔或笑,或癡或纏,他筆下還有一副未完之作。
“穀主!”書房外一人輕喚了一聲。
“在小樓候著。”他運筆自若,為畫中人細致描眉。半柱香後方停筆,小心用鎮紙壓好,這才出了書房,向隔壁小樓而去。
小樓內,黑衣人靜候著。
“何事?”
“江玉柔病逝前告知喻聞舟,他與其女江婉情並無血緣關係。喻聞舟此前日日在聞香樓買醉,他喝醉後,曾有人聽他提起過此事,之後他就離開漠北,似乎是南下而來。”
“找人看好他,隨時向我報告他的行蹤,若有異動……”他聲音戛然而止,手掌緊握,神色掙紮。
良久,他揮了揮手,“罷了,你先下去吧!”
隻剩他一人後,他的臉藏在陰影裡,在小樓內一動不動坐了半日。
天色見晚,南笙枕在床邊看著小說,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眼皮一抬。
楚衍立於門邊,一身素白的衣裳襯得他宛若謫仙,清矍無雙,那雙歲月沉澱過的那雙眼溫柔而專注。
他幫她把書拿到一旁,手指按了會穴位。
南笙喜歡看這些話本小說,為了讓她打發時間,聞香樓專門養了一批落魄書生,給她供這些話本子。
不過她有個壞毛病,沒人看著她時,她能一看好幾個時辰,傷眼。
她閉上眼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他懷裡,清淡的藥香侵入鼻間,不覺讓人心神放鬆。
“有什麼心事嗎?看你這一天魂不守舍的。”南笙問,吃晚飯時就發現他有些不對勁。
“聞香樓的一些瑣事,我能處理好。”
“彆太累了,嗯!”
“好!”楚衍緊緊擁著她。
待她睡過去後,楚衍側身輕撫著她的臉頰,神情抑鬱,陰霾侵入他的眼底,隱約透著幾分偏執,與白日裡的溫柔大相徑庭。
“我不會讓你們離開我的。”
……
日上三竿,南笙方才起身,楚衍平時起得早,今天到這點了,竟然還未起身。
南笙一碰他,渾身似個火爐一般。
楚衍平時很少生病,但這次卻燒得意識模糊,南笙都有些被他嚇著了。
用過藥後,直到當天夜裡,才勉強退了燒。
“娘,爹爹好了嗎?”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從外麵探了個頭。
小女孩小小年紀便已能看出傾城樣貌,再過幾年,怕又是個紅顏禍水。
“已經退燒了。”
小姑娘小跑進房,用手貼在了她爹的額頭,“娘,爹爹怎麼還不醒啊!”
“爹累了,讓他睡會,彆打擾他休息。”南笙向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哦了一聲,躡手躡腳地遠離了些,南笙為她用藥液擦了手臉,就讓她回去睡覺了,怕她在這裡待長了,會過病氣給她。
她開始還不肯,南笙勸了一會,又親自把她送了回去。
楚衍這次病得有些奇怪,按理說燒得再厲害,總還是會有清醒時刻的,可是他已經昏睡一天了,連一頓飯都沒吃上。
雖然不久前退了燒,但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這樣的反常讓南笙有些擔憂。
送魚兒回房後,南笙又轉道去了廚房,叫人熬了些清粥。
南笙走後不久,床上的男人便醒了,那雙睜開的眼眸卻不似平日的溫良清雋,而是一雙淩厲、冰冷、戒備的雙眼。
陌生的環境讓他渾身都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隱約的腳步聲傳來,他眼底殺意蔓延,刹那,屋內便沒了他的身影。
等她拿著粥回房後,楚衍竟沒在床上,她眉頭輕皺。
此時,藏身房梁之人,見到來人後,冷厲的神情轉瞬如冰雪消融。
門碰得一聲關上了,身後破風聲襲來。
南笙來不及回頭,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了。
“可有想我?”愉悅的聲音竄入她的耳中。
“彆鬨,粥都灑了!”
他氣息拂過她的耳窩,“煮給我的?”
“嗯!”
他從她手中取過肉粥,一飲而儘。
咚得一聲,瓷碗墜地後滾落幾圈,身後之人將她懸空抱起,向床邊走去。
“楚衍,你乾什麼?”南笙有些羞惱,病還沒好,又開始折騰。
“你在叫誰?”他腳步頓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
南笙看著這張滿是陰霾的臉,不由有些恍惚,看來這回是真的又犯病了。
這是他的另一重人格。
隻是他的這重人格,從他們成親後,便再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