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米達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自家二叔看在眼裡。她穿著綠色的長袍,匆匆的走出家門,混在人群中上了一輛擁擠的巴士,她焦急的輕叩著車門,在到站的第一時間就跳下巴士,將一枚一根魔杖與骨頭組成的十字彆在胸口,接著衝向一棟叫做淘淘有限公司的紅磚百貨商店,那裡有著布滿灰塵的櫥窗——在那後麵有個穿著綠色尼龍裙的醜陋假人,積滿灰塵的門上都掛著“停業裝修”的大牌子。女巫飛快的撞上櫥窗,接著消失在喧鬨的大街上。
這家從來沒有開張過的百貨商店其實是巫師們的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如果是病人與家屬,就需要對櫥窗的假人說出來訪的目的,但安多米達布萊克在畢業後順利成為一名見習治療師,擁有醫院的徽章使她免除這一動作。她穿過一群巫師的時候,瞄了一眼其中腦袋上長出豆芽的小孩——他正聊有興趣的揪著頭上的植物。安多米達目光帶著焦躁,但是當迎麵走來一個同樣穿著綠袍的巫師,她還是很好的朝他微笑致意,雖然腳步毫無停留。
她上到五樓,拐過一個走道後,急促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最後停止在一個牌子後麵,那是一張銅框鑲嵌的卡片,上有手寫的字樣:主治療師:艾薇爾懷特;實習治療師:安多米達布萊克。女巫看著天花板上漂浮的裝有蠟燭的水晶泡泡,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帶著微笑,輕輕的敲了兩下門。
沒有回應,但這並沒有使女巫的笑容消失。她又等了一分鐘,然後打開門。不出她的意料,病房裡的人坐在病床上,拿著手中的炭筆在畫板上塗塗抹抹。
那是一個有著一頭棕色長發的男子,亂糟糟的頭發與一臉的絡腮胡子令他看起來並不怎麼惹人喜歡,但他此時全神貫注的專注於手中的炭筆,左手被繃帶包的不成原型,亮得驚人的黑眼卻令安多米達不禁放慢腳步,女巫靜悄悄的來到他身邊,小心的不讓自己的影子落在他麵前,同時朝畫板上張望。
今天畫的是候診室呢。安多米達在男子的畫紙看到一樓那搖搖晃晃的木椅、排著長隊的問訊處,還有各種因為魔法傷害而等候的病人,以及穿梭其中的治療師們都躍於紙上。男子正在小心的修飾著光暗效果,使這幅速寫與現實更加貼近。直到他感覺疲倦的皺了皺眉心,才發現床邊早已站著一個女巫。
“早上好,唐克斯先生。”見男子停下來,安多米達有些緊張的向他問好,對方則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早上好,布萊克小姐。”這笑臉令安多米達有種窒息的感覺,為了緩解這種情緒,她交叉著手指,再次將目光集中在男子攤開的畫作上。唐克斯也大方的將差不多完成的畫作遞給他:“無論在候診室看過多少次,我依舊覺得很神奇,無論是這間醫院,還有巫師們。”
是的,這個男子並不是巫師,而是布萊克家最鄙視的麻瓜。但是安多米達依舊每天盼望著與他相見,聊聊他的畫作,還有聖芒戈的總總。
與唐克斯的相識就是在這間病房,那時候他被魔法部的濫用麻瓜物品司送過來,因為被另一個會咬人的煙灰缸咬中左手。那是個惡毒的黑魔法,唐克斯被咬中的左手直到現在還無法愈合,同時散發著腐爛的惡臭。那大概非常疼痛吧,每天為唐克斯治療傷口的安多米達,看著繃帶下深可見骨的潰爛總覺得心中抽痛,但唐克斯卻掛著燦爛的笑臉,讚揚女巫魔杖射出的光線“如仙境般美麗”。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子,即使沒有魔杖,也能神奇的將現實的場景保留在畫紙上。為了他,安多米達學會了在麻瓜的商店裡買來畫紙畫筆,學會安靜的坐在床邊看他畫畫,學會了夜晚不舍的告彆,學會了在拂曉中期待著黎明。
當有一天他的病人興致勃勃的要她坐在床前,擺出適當的姿勢,最後將這一幕刻畫在畫紙上後,安多米達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他的堂弟當年被分入格蘭芬多所激起的波濤還曆曆在目,但她似乎有些明白那種渴望脫離的心情了。
如果我不是布萊克……
如果我不是巫師……
有一天,唐克斯握著她的右手,或輕或重的在畫紙上留下一道道黑線,圍繞在溫柔當中,女孩突然學會了絕望。
這是一個麻瓜,在治療結束後,勢必會有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認為他施加上修改記憶的魔法。無論是此刻的親密還是心悸,在魔法的作用下都會歸於無。一想到這裡,一串晶瑩的淚滴便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畫板上。唐克斯吃了一驚,但他溫柔的詢問隻能使女巫放下畫筆,任由眼淚無聲的模糊了畫作,她搖著頭,緊緊抿著嘴唇的樣子令男子一陣揪心。他將女巫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黑色的長發:“等這隻胳膊徹底好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工作室,哪裡有無數我這些年的作品,你可以看個痛快,我還要在陽光下描繪你的樣子,讓這每一絲的黑發都在光芒中閃閃發亮,我們還可以去泰晤士河邊的倫敦塔,那裡也收藏著很多著名的藝術品……”男子對未來可見的分離一無所知,即使不抬頭,安多米達也知道那漂亮的黑眼珠中滿滿的都是希望的光輝,所以女巫將自己更深的埋入那雙臂彎中。
既然注定了離彆,又何必強迫自己離開這份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