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有九州十二郡,北境在大梁最北邊,包括縉州和西邊的大片荒漠。
縉州靠西邊,與沙陀接壤,黑旗軍駐地疏勒河就在縉州。縉州南邊是涼州,州牧是安平侯府女婿雷盛,也就是一心覬覦黑旗軍兵權的那位。
縉州自西向東呈狹長狀,越往西土質越差,到疏勒河附近是寸步難行的沙漠。
東邊倒是土地肥沃,隻不過一年中有大半時間被冰雪覆蓋,農作不豐。
涼州相比縉州稍微靠南一點,土地也更肥沃,又因為極少受戰事波及,所以百姓更富饒些。
這也正是為什麼雷盛向敬康帝提議收編黑旗軍,而敬康帝不反對的原因,因為涼州確實養得起黑旗軍。
且將涼州劃歸為州軍後,他就直接消除心腹大患了。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把黑旗軍改製成縉州州軍,那就是另外一莊官司了。
當年,朝廷承諾,誰將沙陀趕出大梁,縉州就劃歸給誰做屬地。
按說眼下縉州該是蕭平川的屬地,但是戰事停歇兩年了,朝中諸人包括敬康帝都跟失憶似的,默契地將這事擱置不提。
於是縉州空懸兩年,兩年間幾乎是無人主政的狀態。
這也加劇了縉州的荒廢與沒落。
這會兒,疏勒河岸黑旗軍軍營外的土壘防護牆上,副將奎琅正蹲在上頭,目光沉沉地盯著遠處的地平線。
疏勒河沿岸地勢平坦,東邊有個弋陽郡,是平日裡他們買軍糧的地方。
今日,他派出一支小隊出去買糧,算算時間該回來。
果然,不多時,天邊出現一隊人馬。
他眯著眼瞧著,越瞧越不對勁,那隊伍怎麼拉那麼長。
隻見壓成一線的天邊有一支隊伍慢慢地朝這邊走著,隊伍中牛車吱喲作響,綿延得有百丈來遠。
他跳下城牆,招呼守衛警戒,自己則小跑著迎上去。
待去到近前,他居然看見一個熟麵孔。
“老財?!你不是跟著將軍去都城了嗎?”他驚奇道。
許有財聲音洪亮,笑嗬嗬地說:“老子給你送糧來了。”
奎琅瞪大眼睛,“乖乖,這得有多少糧食啊,值得你天南地北跑這一趟。”
許有財將牛車韁繩丟給身邊的人,湊到他身邊,偷偷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石?”
許有財搖頭。
“不能是三萬石吧?”
許有財吼聲震天,“三十萬石!”語氣裡滿是得意。
“我去,將軍上哪搞這麼多糧食來?”
“是夫人弄來的,將軍可沒出力。”
“夫人?誰啊?陛下賜婚的那個?”
“嘖,怎麼說話呢?”
“是是是,夫人,可她不是鄉下來的麼?她是大地主啊?”
許有財搖頭,“那我就不曉得了,趕緊招呼兄弟們來卸糧食,我還急著回去交差呢。”
奎琅趕緊折返回去,招呼營裡派人。
不多時,糧隊就被軍營裡衝出來的人圍住了。
“天爺哎,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糧食。”
“得不少錢吧?”
有人迫不及待扯開口子,手掏進去撈出一把粟米細細聞味,“香!真他娘的香!”
眾人圍過去,排著隊小心翼翼從他手裡捏粟米放嘴裡嚼,乾嚼,糧食香瞬間溢滿嘴巴。
“哎喲,仔細點,彆弄掉囉。”說話的人蹲下身把掉地的粟米撿起來。
許有財走過去,挨個踢他們的屁股,“甭給老子丟人,趕緊卸糧。
眾人沸騰了。
大家像是過年一樣,哄笑推搡著朝糧車跑去。
“見笑了,趙掌櫃。”許有財說。
他是這次負責籌集糧食的,縉州寧遠郡興源酒樓的掌櫃。
趙掌櫃:“將軍說笑了,今日我能親眼見見守著縉州的諸位,也是大福氣。”
許有財說不來場麵話,聞言隻憨憨笑著說:“這些糧食夠我們飽飽吃幾個月的,你這是救了我們的命。”
“不敢,不敢。今後將軍若有什麼需要,可隨時遣人去寧遠知會一聲,隻要我趙某人出得上力,就一定會幫。”
許有財抱拳。
卸完糧食,奎琅他們強留趙掌櫃吃了頓軍營裡的飯,才安排人送他回去。
此時已經深夜了。
許有財召集營中幾個副將交代事情。
“我也不瞞著大家,此番回去將軍是準備交出兵權的。”
營帳內寂靜成一片,他們知道許有財還沒說完話。
“上頭逼得緊,各種法子輪番使了一遍,”許有財說,“將軍的意思是以退為進。”
“怎麼個以退為進法?”奎琅問。
許有財搖頭:“這個將軍沒說。不過他說了,涼州州牧雷盛可能會暫時接管咱們,將軍讓我給大家知會一聲,有個準備。”
“不是,這要啥準備啊。雷盛那孫子打咱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真要把兵權給他,還能拿得回來麼?”
許有財冷笑,“馬上就要沒命的人,守得住什麼。”
眾人一陣起哄。
“將軍終於要對那小子下手了,這麼多年了,跟髭狗一樣盯著咱,煩都煩死了。”
“就是,哪回上頭撥糧食他不多嘴,要麼找借口推脫,要麼就是各種克扣,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