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開始哭的?
真是糟透了!
她粗魯的抹去淚,惡狠狠的瞪著手中被淚水打濕的皺巴巴麵紙。
“我拚命在這座城市打拚快十年,圖的不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變得更美好的人生嗎?
“事業也好,婚姻也好,好像都失敗……”
她接過另一張麵紙,將之如麵膜般糊在臉上,哭的嘴角下撇,像個肆無忌憚又不怕丟臉的幼兒。
隻差滿地打滾,捶人踢腿。
可是真過癮啊,熏陶陶又暢快。
酒真是好東西。
抹了好一會兒眼淚,她才將幾張麵紙全團成團丟在一邊。
青年歪頭小心翼翼看她,仿佛很緊張,卻偏偏開口嘲她: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野獸在山坳裡沒有食吃,會到村裡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
陶箏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青年竟然拿祥林嫂的台詞嘲她嘮叨。
偏偏對上他那雙清亮亮滿滿關切的臉,又生不出氣來,於是隻好撲哧一聲笑。
方才的愁雲慘淡,忽然都雲散了。
青年也跟著笑。
酒吧裡燈光閃,忽然照見他眼角濕痕反射出光。
“你乾嘛哭了?”她問。
“沒有,我隻是看不得彆人哭。流淚被傳染而已。”他笑中有淚的樣子格外可笑。
她忍不住笑,又假裝生氣,憤憤然用手指敲桌麵,引的酒保朝著他們望了兩眼,她卻全然不知,隻盯著他,故意指控:
“你乾嘛拿祥林嫂嘲笑我?”
“沒有沒有。”他舉杯自罰一杯。
陶箏這才滿意,自己也喝一杯,大腦已經被麻痹的運轉緩慢。
她又歎氣:
“結婚第二個月開始,我們就分被窩睡了。
“結婚第二年,就連接吻都幾乎沒有……”
幾秒鐘後,她才恍然酒意讓她失言。
後背猛然一陣發涼,臉又騰地暈紅,酒都醒了幾分。
抬眼對上青年不敢置信的眼神,她臉漲紅,既因自己無意說出生活中的私密而羞恥,又有種被冒犯的憤怒。
酒後,嘴巴比大腦更快,她聽到自己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沒魅力?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
“完全不懂得經營親密關係,他生活中基本上可以說沒有朋友,從不會跟朋友出去吃飯喝酒,除非我提議和督促,不然他都不會跟同事以及大學同學聚會。
“他也從不主動聯係父母,如果父母不催,他連父母家都不回。
“他天生就不太有‘同理心’這種東西,講話做事多依靠理性與規則……”
李沐陽看著她氣吼吼想要證明自己絕不是沒魅力的樣子,忍不住抿唇笑。
“你是不是不信我?”她醉眼含嗔。
“不不,我當然相信你。”他忙收笑,一本正經模樣。
“……”陶箏挑眸歪頭盯著他,幾十秒後才沒了惱意。
但耳朵又莫名紅起來,她手指搓搓酒杯,煩躁的咬住嘴唇。
一股懊惱之情湧上來,她肩膀刷地垮下去。
天啊,她在說什麼……
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
偷眼看他,見青年也在看自己,她一把捂住臉。
閉目深吸一口氣,她乾脆捏著酒杯,又悶了一大口。
青年仿佛有些擔心她,真誠開口:
“你當然是有魅力的,我方才剛從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彆看我一副淡定模樣,其實一直在偷看你,趁你不注意的時候,還用眼角餘光掃……”
他努力想讓自己的措辭顯得不那麼孟浪,可酒精破壞了他對自己的掌控能力,隻能信口繼續:
“你很漂亮……”
他肚子裡當然還有許多可以拿來誇她的話,可一句也不敢說了,隻囁喏道:
“主要是氣質,氣氛……”
吸一口氣,他對上她眼睛,忽然認真道:
“一跟你講話,更覺得,你不是一般女人。”
“……”陶箏愕然。
完全沒想到自己能聽到這樣一席斷斷續續,卻很令人心曠神怡的話。
李沐陽被陶箏微微瞠大的眼睛看的赧然,也不知是醉的還是羞的,整張臉都紅透了。
陶箏忽然伸出手,整個兜住他麵頰,觸手滾燙,她說:“你喝酒上頭。”
“那也沒你醉的厲害。”在她收回手後,他雙手捧住自己剛被他掌心燙到的臉,又盯住她酒杯:
“怎麼還剩那麼多?”
“彆催了彆催了!”她雙手捧杯,像舉海碗一樣舉起小酒杯,咕咚一下全喝儘,然後捧著空酒杯傻笑。
他也不受控製的跟著傻笑。
兩個人傻笑了好一會兒,才跟酒保要酒單。
於是又各自一杯,誰也沒客氣,大有不醉不歸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