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氣得劇烈起伏,連說話都在大口喘息:“徐春曄……你是不是……有狂躁症?要不要我把我以前的心理醫生介紹給你?你絕對是有病,你真的病得不輕。”
就算被拉得很遠,徐春曄也還是伸著手指著徐開慈罵道:“你死了才好!你癱了才好!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玩這些沒用的東西我都恨不能掐死你!你早該被我打死,從你背著我偷偷考音樂學院的時候我就該打死你,還等你不要臉地把一個男的帶回家。”
他一把把梅靜推開,大步走進徐開慈的那個小臥室,等他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方才程航一把玩過的那支竹笛。
“從小就喜歡是吧?從小就不聽話是吧?正好現在癱了,我看你以後還怎麼玩這些沒用的東西!”
程航一瞪大,懊悔地想穿越回半小時前去,他就不該順手放桌上,就應該從哪裡拿的放回哪裡去。
他剛要出聲,剛要去求徐春曄不要激動。
可已經來不及了。
那支刻著“開明盛世,永懷慈悲”的竹笛,就這麼在徐開慈的眼皮子底下被徐春曄摔成兩半。
一直笛子最後發出的聲音,是掉在地上的哐當聲。就如同徐開慈摔下樓當天那樣,再也發出不出任何動靜聲響。
客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剩竹笛掉在地上的餘音,還有徐開慈大口大口喘息的聲音。
程航一著急地替徐開慈順著氣,小聲地說著:“彆氣彆氣,你放鬆點,你一會又痙攣了,我給你買,我給你買一模一樣的。哥,你放鬆一點……”
這些話根本就沒什麼用,這支竹笛是徐開慈四歲的生日禮物,是徐開慈接觸的第一個樂器,是打開他民樂大門的鑰匙。
無可替代。
徐開慈一瞬間想到自己被推下樓的那天,痛苦到連喘氣都覺得困難,更顧不上簌簌發抖的身體。
三年前和三年後,根本沒什麼改變,徐春曄看不慣的東西,還是隨手就可以摔個粉碎。
隻是徐開慈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去抗爭了,哪怕隻是簡單地把這支竹笛從他手中搶過來都不行。
“你都摔了吧,櫃子裡還有,你想怎麼摔怎麼摔,愛怎麼砸怎麼砸。徐春曄,你真的把你兒子殺死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徐開慈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說出口是帶著哭腔的。
徐開慈,真的被殺死了。
他睜開眼睛,不帶感情地對程航一說:“回家吧。”
輪椅停在玄關,程航一蹲著幫徐開慈穿鞋子,他的腳一直在顫抖,程航一都很難抓住幫他把蜷向腳心的腳趾順開,更彆提順利地把鞋子套進去。
他抬起頭為難地看著徐開慈,知道徐開慈此時此刻有多想離開這個地方,但他又那麼講究,怎麼可能讓自己沒有穿戴好就出門。
“回家吧,不穿了。”
穿和不穿沒區彆了,甚至活著或者死了,這會對徐開慈來說都沒區彆了。
等電梯的時候,徐開慈聽見外婆家裡還有爭吵的聲音,一聽就是外婆和梅靜在罵徐春曄。
但他已經沒心思去聽他們在說什麼了。
在電梯裡程航一還想說點什麼,含糊地喊了好幾聲徐開慈,徐開慈卻一個句號都沒回給他,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後麵實在覺得煩了,才開口回了一句:“我現在很疼,你能不能讓我靜靜,就安靜一會。”
一直到車子麵前,程航一準備抱徐開慈上車,他掀開徐開慈腿上的毯子才發現徐開慈失禁了,褲子連同襪子都是濕的。
徐開慈一直沒感覺到,這會視覺上的衝擊更大,加上先前的打擊,突然惡心得不行,偏過頭突然吐了起來。
他沒吃什麼東西,也就在醫院裡輸液的時候喝了點粥。
這會與其說吐,不如說在乾嘔。
可是胃裡就是很難受,翻江倒海的,就是難受得非得吐出來點什麼才舒服。
後吐了幾口混合著膽汁的苦水,嘴巴裡充斥著一股擺脫不掉的辛辣的苦澀。
程航一開了車門從車上抽了幾張紙又下來幫徐開慈把嘴巴擦乾淨,他還從來沒見過徐開慈這樣,一時間也手足無措起來,隻能重複著:“你彆緊張啊,我送你去醫院還是怎麼辦?怎麼會吐呢?哥你放鬆點啊……”
等徐開慈稍微平複一點,程航一才把綁在他身上的束帶解開,抱起他放進車裡。
“以後再也不來了,你稍微開心一點點好不好?你這樣這個年肯定過不好了,那個竹笛,我去找人給你重新買一個,我給你找人刻字。沒事的……真的沒事的。彆氣了好麼?”程航一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會安慰人,輾轉就隻會這句話。
徐開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現在好像隻剩還能呼吸一樣,口鼻並用地在喘息。
腦子裡一直在回想那支斷掉的竹笛。
他覺得外公給他取的這個名字,可真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