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超級工作狂，犧牲工作日，陪我去做檢查，我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齊顏語氣諷刺，章一飛聽後，隻是歎氣。

他一向拙於應對她的情緒反應，他記得她在彆人麵前很少這樣易怒，也很少這樣暴躁的。

微微思索了一下，章一飛還是說道：“每個人，都有拚搏的動力。我也有。你願意聽聽我小時候的事情嗎？”

齊顏看著他，不由點點頭。

章一飛緩緩說道：“我爸媽讀書不多，但都很勤快。我爸手很巧，不僅廠裡的模具做得好，家裡的桌椅板凳也都是他親手做的，他還會做衣服。外麵流行什麼衣服，他就會學著給我媽做一身。我們家不富裕，但一直過得很開心。可是，我讀初一那年，我爸工傷出了事故，沒了一隻手。工傷保險賠了一點錢，廠子裡也給了一點慰問，但並不多。開始，廠子還說，等他傷好了，就安排他去做收發室做門衛。可後來，廠子倒閉了。而我爸，再也沒能找到工作。全家的開支，全靠我媽白天在超市做營業員，晚上出去買茶葉蛋和豆腐乾，緊緊巴巴的。雖然家裡的經濟情況不好，但是我爸媽的關係仍舊很好，他們隻是經常坐在一起盤算怎麼能再省點錢。我知道他們辛苦。我想著，等我長大了就好了，到時候我一定會賺很多錢，孝敬我爸我媽。”

齊顏主動走到了章一飛身邊坐下，章一飛看著她繼續說道：“我高二那年，又發生了一件事，讓家裡雪上加霜。我爸查出了肺癌。醫生說，治療那個病，需要很多錢，而且那個病的存活率不高。我媽說：‘借錢也要治。’我爸不同意，他說：‘不能讓家裡加重負擔了，到時候人財兩空，毫無意義。這些年，我是個廢人，家裡的生活都靠你一個人，本就不容易。家裡有的一點從牙縫省出來的錢，還要留著供兒子念書。那些錢，不能動。若是讓我糟蹋的那些錢，不值當的。’我媽堅持說：‘就算是砸鍋賣鐵，還是要給你治病。’我爸歎息了一聲，沒再說話。父母那晚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了。

過了大概半個月，我媽媽去了舅舅家借錢剛回來，就發現了爸爸的一封信。等她找到我爸爸的時候，我爸爸已經沉入河裡了。那天，我媽媽報了警。警察幫著打撈起了爸爸的屍體。我什麼都不知道，直到放學回家，看到媽媽在哭，我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很傷心，也很生氣。

我爸在信裡說：‘我問過，得這病人都說，治療過程很痛苦，還要拖很長時間，很費錢，家裡人也跟著遭罪。我怕疼，也怕給家裡人帶來麻煩。現在這樣，一下子就解脫了。老婆，你還年輕，以後應該再找個好男人，好好照顧你。我是個沒本事的男人，這些年沒給你過什麼好日子，讓你跟著我儘受苦了。日後，你定要找個比我好的，起碼得比我有本事的，不能讓你再跟著受苦遭罪了。兒子成績好，讓他好好學習，爭取考上好大學。以後，等他有出息了，他就可以好好孝順你了。我走了。每個人遲早都要走上那條路的，我隻是早去一些罷了。你們要好好的過以後的日子。不要為我難過。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我媽媽那晚一直哭，一直哭，一直不停地哭。後來，她才告訴我，爸爸不是怕疼，他是怕治不好，更怕費錢。媽媽說，他是個傻子，隻會想著不要拖累我們，卻不明白我們會有多傷心。”

齊顏拉過他的手，默默地安慰他。

章一飛也順勢握緊了她的手。

頓了頓，章一飛繼續說道：“我媽媽後來一直沒有再嫁。因為，她始終沒法忘記我爸爸。她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著他們一起照過的照片發呆，還有就是抱著爸爸以前親手為做的那些衣服自言自語。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要好好讀書，賺很多很多的錢，再也不能讓我媽媽麵臨同樣的絕境了。如果當時我們家有多一點的積蓄，或許我爸爸會有不一樣的選擇！”

“你媽媽，現在過得好嗎？”

“很好。她退休以後，一直跟著老姐妹們一起跳廣場舞。偶爾，她還會跟著她們一起去旅遊。她總是說：‘如果你爸爸還在的話就好了，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旅遊了。’過了一會兒，她又會說：‘不過沒關係，我會去墓前說給你爸爸聽的。他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齊顏沒再說話，她還在被他父母的愛情感動著，同時也在被他的童年遭遇給震撼著。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章一飛看著她，無比認真地說道：“齊顏，如今得知你生病了，我很心疼。我不想，再遭遇相同的事！我現在賺了很多錢了，有能力讓自己愛的人安心治病，心無旁騖的好好活著。齊顏，不管你得了什麼病，我都會陪著你的，我有能力照顧你的。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輕生，好嗎？”

齊顏眼睛亮晶晶的，她含笑問他：“我在你心裡，那麼重要嗎？”

章一飛毫不遲疑地點頭，“很重要。如果你不喜歡我繼續工作，我可以離職的。我昨晚算了算，我之前賺到的錢，足夠給你治病了。”

齊顏不由笑了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吧，我改變主意了。昨晚的事情，我答應對你負責了。”

章一飛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齊顏看著他這呆呆的樣子，不由心情大好，摸著他的臉，巧笑嫣然道：“看你對我這般忠貞不二，我自然不能放棄你這樣的大好青年，我決心給你一次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

章一飛聽著這個詞，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眼下他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了。他隻是趕忙和她確認道：“今天，我先陪你去醫院複查，好嗎？”

齊顏點頭，“我餓了，也還沒睡醒。我再去睡一會兒，你去買早飯。一會兒，我睡醒了，先吃飯，然後我們再去醫院。哦，對了，記得和老大請假。”

說完，齊顏就編輯了一條措辭完美的請假短信，發給了杜盛業。

短信內容如下：“老大，我生病了。今日需要請假一日，我要去醫院檢查。請老大見諒。小的齊顏恭敬拜上。”

章一飛的請假，是通過郵件發送的，則是非常的正式口吻：“杜總，齊顏病了，初查的結果不太好，目前需要複查。她對我很重要，我要陪她看病。我希望她沒事，但具體還要看醫生診斷。我需要請假一段時間，望請批準。這一周的工作事宜，我稍後會發郵件給相關人員進行安排，並且抄送給狄秘書，請她知悉。如我一周內不能銷假上班，我會正式和您報告之後的打算，並做好相關的交接工作。由此給您和公司帶來的不便，我深表歉意。”

這不同的請假方式和請假語言，非常能說明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差異。

杜盛業和狄小凡看到後，都不由笑了起來。

狄小凡倒是半是歡喜，半是憂愁。歡喜的是，章一飛這麼寫，就明確表達了他的心意。憂愁的是，齊顏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杜盛業也有點頭疼，他們兩個都是他手底下的大將。偶爾休個幾天假，問題也不大。畢竟，他們手底下也都帶了團隊，自然有人替他們把活乾了。但是，如果他們兩人長期休假，那他就要考慮合適的人員替代他們的崗位了。這一時之間，他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狄小凡對杜盛業說道：“我還是去趟醫院，探望一下齊顏吧。不管於公於私，我都該去看看她的。我希望，她一切都好。”

杜盛業拉起老婆的手，笑著說道：“我和你一道去吧。隻是不曉得今日去，齊顏會不會怪我兩個是燈泡？”

狄小凡立即拿起自己手機，提議道：“我先打個電話給齊顏，問問情況。”

“也好。”

此時，齊顏剛剛在醫院做好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她的結腸出了一點問題，但目前還沒確定具體問題。

接到狄小凡的電話，她簡單報告了一下她的情況，然後心情大好道：“患難見真情，沒想到刻板章關鍵時候還是很靠譜的，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了。”

狄小凡趕忙說道：“恭喜你！在這種情況下，願意求婚的男人，真是好男人，值得珍惜！畢竟，人無完人，金無赤足。和他的優點相比，他的缺點還是可以容忍的，對吧？”

齊顏看看身邊的人，笑著點頭，“嗯，勉強姑且可以容忍，以觀後效吧。我剛剛問了醫生了，醫生說最多切一刀，應該不是絕症，你們也不要為我擔心。”

狄小凡道：“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就算不是大病，要開刀了，那也必然不能疏忽大意的，還是要好好養著的。”

“嗯嗯，我知道的。等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就打電話告訴你。你告訴老大，彆來醫院了，我需要二人世界。”

“好的，我同他講。希望你沒事，然後就可以想著給你準備結婚禮物了。”

“麼麼噠，愛你。掛了。”

“嗯，拜。”

杜盛業聽完老婆的轉述，他笑著說道：“應該沒有大事。權當讓他們休息休息，讓他們趁空好好膩歪吧。這些年，齊顏一直抱怨章一飛愛工作大過一切，沒有少為這個和他鬨彆扭。這下倒是好，徹底把心結解開了。不過，要是章一飛結婚了，我就不能像之前那般壓榨他了，我還真有些不開心啊。”說著，他還故意撫著自己的額頭，煞有其事地歎息了一聲。

狄小凡好笑道：“能乾的老大，要訓練足夠多的精兵強將，不能就指著老大自己一個人衝鋒陷陣。這叫放權，也叫賦能，可以激活員工的內在動力。老板，請你仔細思量這份提議，也可以建議章一飛這麼做。”

杜盛業挑眉道：“怎麼這話聽著，有點不對勁？難道說你和齊顏對章一飛的不滿一樣，其實心中也一直暗暗腹誹我愛工作超過你？”

狄小凡立即搖頭，“沒有。我一直都很適應你做超級工作狂的。”

杜盛業勾勾手指，“過來。”

“乾什麼？”

“乖，過來。”

狄小凡謹慎地上前兩步，仍舊隔著辦公桌和他說話。

杜盛業笑著說道：“來，到我身邊來。”

“你要做什麼？現在是工作時間！”狄小凡警惕道。

杜盛業索性也不廢話了，主動站起來，將她拉入懷中鎖住，“你是不是覺得，我做工作狂的時候，就可以不把心思放你身上了，你還輕鬆點？”

看他眯著眼說話，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狄小凡立即識時務地搖頭，“沒有啊。我是覺得，身為老板，你要以身作則。再說，年輕人應該勤奮上進。你的工作作風踏實，一直是我學習的楷模。所以，我覺得你現在很好啊，沒什麼要改善的。”

杜盛業曲起右手食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說實話！否則，哼哼，後果很嚴重！”

“人家說的是實話啊！”狄小凡委屈巴巴地揉著自己的額頭。

杜盛業看著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失笑，“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過去了，我總覺得你還是很好欺負的樣子，總讓我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你？”

“因為……你是壞人。”狄小凡低聲說道，聲音很輕很輕，幾乎低不可聞。

杜盛業還是聽見了，他笑著在她耳邊說道：“你這個樣態，會激發我做壞人的欲望。其實，我一直很想在辦公室裡對你做些什麼的。”

狄小凡雙手抵著他的胸，“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要亂來。上午，我還要幫你準備資料，你下午還有一個會議的。我要出去做事了，你不要耽誤我的工作。”

杜盛業牢牢將她抱入懷裡，笑著在她耳邊說道：“說一句好聽的情話給我聽，我就讓你去工作，否則嘛……”

狄小凡立即聽話的奉上了她覺得最美的情話：“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不論你是健康還是疾病，不論你是年輕還是年老，此生不渝。”

杜盛業聽了之後，不是放開她，而是將她鎖在懷裡吻了好久。直到他儘興了，他才撫著她的小臉，滿足地笑著。

狄小凡低聲嘟囔道：“又騙人！壞蛋！”

杜盛業笑得很開心，“沒騙你，否則就不是隻是吻你這麼簡單了！小凡，你要是說了這麼動人的情話給我聽，我都沒反應，你就該哭了！”

狄小凡想想，他說的有道理。於是，沒有反駁。

杜盛業突然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狄小凡被他這突然的溫柔打動了，不由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杜盛業抱著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會對自己的心上人說無數的情話，情話雖各有不同，但終歸都隻有一個核心要義：不論何種情況，我都不會改變對你的真心。我願意永遠相伴你的左右，陪你麵對所有的風雨。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而最感人的，從來不是情話本身，而是情話背後的執著心意，更是此後數十年真的麵對風雨時的具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