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半,車子停在高家彆墅門口。
黃瑤略微有點發怵,這一家子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現在要怎麼辦…
“走吧,該進去了。”
“我們裝作不知道嗎?”她不確定如何應對。
唐小虎思考一會兒,“保險起見,現在隻能這樣。”靜觀其變是最好的辦法。
黃瑤又問:“你和我是一邊的,對吧?”
他點頭,“放心。”
懸著的心落地,她穿好衣服,擦掉口紅準備下車。推開車門又調笑地說:“可惜啊,該讓你嘗嘗我口紅的味道…”
看她像隻小狐狸,唐小虎也演起來了:“奴才無福消受。”
黃瑤鄭重其事地拍他肩膀,“來日方長啊,小虎子!”說完關車門跑了。
他無奈地笑,跟著下車拿行李。
見到陳書婷恭敬地問好,“嫂子,瑤瑤送到我就回去了。”
陳書婷看他一眼,“天亮了和小龍來一趟,你哥有事。”
唐小虎明白,把行李搬到樓上就回家了,下車前收到黃瑤的消息,檢查車內。
心裡瞬間崩了根兒弦,他查看後視鏡,角度無異,沒有指紋。調出行車記錄儀,今晚的音像都在,他直接刪除錄音。
然後仔細檢查車廂的每個角落,沒有發現錄音筆和攝像頭,應該是沒事。接到黃瑤不過兩小時,這段路程沒人靠近他的車,強哥想動手也沒機會。
沒想到有一天會提防算計高啟強,換做以前給他十個膽也不敢。
他不會給自己找借口,愛上黃瑤隻是催化劑,不是導火索,早在一次次成為殺人幫凶的時候,他已經不想待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裡了,他不想變成下一個老默。
多次成為特情是為自己做打算,恰好高啟強有金盆洗手的意思,才默認他的叛變。
之前他相信高啟強是真的要洗白,當個為民造福的生意人。但他進入集團高層才發現,“洗白”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
三年時間,他一直負責強盛集團的工程項目。
工程競標需要各方勢力支持,尤其是政府和投資方。高啟強的重心從涉。黑/殺人/轉向行賄包/娼,他私下拉攏政府官員,送錢送禮送女人,公檢法全有他的眼線。
可唐小虎始終沒機會收集證據,錄音錄像找證人都不是好法子,被發現了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縝密的人也會泄露蛛絲馬跡,他注意到一個人,宋誌飛。
宋誌飛是財務總監,表麵沉默寡言,背地玩得很花,按理說這種人高啟強是看不上的,但今年越來越重視他,還叮囑唐小虎一定照顧好他家人。
這讓唐小虎有所懷疑,他不動聲色地套近乎拍馬屁,很快獲取宋誌飛的信任。就在六小時前,他終於成功進入宋誌飛的辦公室。
沒有過多停留,喝口茶就離開了,但屋內結構基本了解。宋誌飛的辦公室異常奢華,且安保級彆很高,牆角放置一個保險櫃,多重密碼自動報警。
種種線索證實了他的猜想,財務是管錢的,宋誌飛手裡一定有強盛的真實資金流水和往來賬目。
現在回想起來,這算是階段性勝利。
緊接著,他腦子拐了彎,能安穩進入強盛並負責核心業務,說明高啟強還是很信任他。
那麼換手機號的目的,隻能是變相切斷他和瑤瑤的聯係,高啟強知道他和瑤瑤互相喜歡的事了?
真是這樣反倒好辦了,他會選擇和她變成陌生人。他們的界線越清晰,日後越不會連累她,要讓高啟強覺得他和瑤瑤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回家後小龍已經睡了,哥倆現在還住一間臥室,兩張單人床,和小時候一樣。
他開了小夜燈,側著身看他哥,小龍輕聲打呼嚕,頭發隱約灰白,他哥老了。
哥哥一直是他的頂梁柱,小時候供他讀書,後來為他坐牢,出獄後繼續涉黑。如果高啟強有兵器的話,唐小龍是暗箭,唐小虎是明槍。一個黑一個白,都是高家的鉤子,卒子,棋子。
他愧疚,他太自私,為了自己的好日子背叛高啟強,他哥會被搞到骨頭都不剩。
不行,他要和小龍一起脫離泥潭。眼眶濕潤,自言自語地說:“哥…你不想換一種生活嗎?”
小龍漸漸不打呼嚕了,家裡很安靜,空氣都不流動的安靜。
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小龍說話了。“想啊…但我沒得選,來不及了。”
他坐起身,看到小龍盯著天花板出神,失魂落魄的樣子。
“哥…對不起,我瞞著你…起異心了。”唐小虎像做錯事的孩子徒勞哭泣。
小龍明白的,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早就知道弟弟的想法。
可他不生氣,反而擔心害怕:“虎啊,太冒險了,你有幾條命?”小龍聲音顫抖,“算計強哥…他能搞得你生不如死!”
“你以為滴水不露?他早在你車裡動手腳了。知道為什麼讓你換電話嗎?不僅是因為黃瑤,更是要監視你。”
“這兩年你頻繁聯係安欣,要不是我偽造通話記錄,九條命都不夠你死!”
唐小虎如遭雷擊,真是不自量力,自認為毫無破綻,實際是甕中之鱉。
他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那為什麼還讓我當總經理?”
小龍麵容愁苦,歎息著說:“小虎,我們本來就是棋子,怎麼用何時用,都是高家說了算。留著你的命…是料定你翻不起大風大浪,還能給他當牛做馬,真要搞死你還得毀屍滅跡,不值當…”
太可笑了,太愚蠢了,被耍得團團轉還沾沾自喜,世界上沒有比他更蠢的人了。利用,監視,看他自掘墳墓害人害已,要不是他哥眼明心亮,自己骨灰都揚飛了。
唐小虎渾身無力,原本就沒什麼希望,現在更是絕望,“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估計魂都嚇沒了,到時候讓強哥發現我們知道這事,你覺得有好下場嗎?還是裝作不知道安全…幸好你不算過分。”
這就看不起人了,他沒那麼慫吧…
唐小虎試探著問:“這麼說咱都活不成了?”
小龍已經麻木了,“今年又要來指導組你知道嗎?估計…該拿我們當投名狀了。”他隻想提醒弟弟彆再自作聰明了,說不定能留個全屍。
“彆再找警察了,你鬥不過高啟強的…”
唐小虎突然打斷他,慌張地問:“哥!你說在我車裡動手腳,動了什麼?”
小龍膽戰心驚地回憶:“我也不清楚…應該是能錄音的東西。”
錄音…他剛把車內翻遍了,任何能監聽的都沒有,難道是行車記錄儀?
“我想起來了!有個洗車行的老板,每月會給強哥一個優盤,就你經常去的那家!”
唐小虎恍然大悟,那車行是高啟強讓他去的,說是遠方親戚的兒子,讓他照顧生意。
操!他媽的真是每一步都掉坑裡了,絕對不能讓高啟強聽到他和瑤瑤說的話。
“有可能是行車記錄儀,得想辦法讓裡麵的東西消失。”
按高啟強的手段,就算全部刪除也可能複原,唯一的辦法隻能是徹底毀掉。
天亮之後要去高家,保不齊有人動他車,得在這之前處理完。
“哥!和我演場戲,把行車記錄儀砸了,把我車也砸了。”
小龍懂了,抄起棒球棍和菜刀就下樓,唐小虎也拎著手臂粗的木棍。兩人樓道裡就罵罵咧咧,一到車前直接往車頭砸,唐小虎裝模做樣地保護愛車,他哥直接一棍子錘他屁股上,這就可以坐著看會兒戲。
小龍的打砸角度極其巧妙刁鑽,三四下把擋風玻璃敲碎,然後拿著菜刀胡亂砍,又用棒球棍狠狠砸,把後視鏡砸得稀碎。
差不多完事兒了,哥倆往車裡瞧,碎玻璃爛殼子灑滿車座入目一片狼藉。彆說處理器和主控芯片了,就連線路網都被菜刀切成小米粒,任他天王老子來也恢複不了。
唐小虎佩服死了,直給小龍豎兩大拇指,剛準備上樓,鄰居打開窗戶一頓罵,說他倆抽風擾民。
兩人輕手輕腳回家,他說了天亮要去高家的事,小龍早有預料般說:“該來的總會來。”
唐小虎還參不透,“我總感覺心慌,你知道什麼事?”
“你是真傻啊,當然是你和黃瑤啊!還不是要你命的時候。”小龍看著他似笑非笑的。
“你可真行,敢喜歡黃瑤…”
唐小虎才意識到這事,一臉震驚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長天眼了?”
小龍摟著他肩膀哈哈笑:“我看著你長大,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放什麼屁!”
“哎,你倆進行到哪步了?講講。”小龍色眯眯地問。
“講個毛,什麼都沒發生!”他真是無語,自己就是透明人,毫無隱私可言,還好這人是他哥。
小龍轉移話題,“車的事,見了強哥怎麼說?”
“我賭博,你氣不過,就把車砸了?”
一聽就是編的,小龍恨他長個豬腦子,“這肯定不行,再加碼,說你把我供的觀音像砸了。”
“萬一來家裡查怎麼辦?”
小龍認真思考後得出結論:“應該不會,強哥心裡明鏡似的,反正咱命不久矣,估計也懶得對付。”
這麼說好,兩人收拾完睡回籠覺。
*
中午十一點,唐小虎開著他哥的車去彆墅。
果然和小龍猜得一模一樣,高啟強聽說小虎車壞了,冷冷地瞥他一眼,內心已知曉原因。但很快翻篇,叫黃瑤和高曉晨下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