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發的戰鬥因從天空墜落的釘子戛然而止。
但戰爭的氛圍並未散去。
墜落於雪山的天釘摧毀了雪山之上那個樂正伊白在商人們口中聽說過的神奇和繁榮的國度,比人類搗毀一個螞蟻的巢穴還要簡單。
普通人類大多將那天釘視為從天而降的隕星,就連青玉塗君和大水青茴也並未將那極遠東方的墜落之物和沉玉穀傳說中摧毀礦山的神罰聯係在一起。
但樂正伊白比任何人都清楚,墜落雪山的,和將礦山變成深坑的,都是天空島神明對禁忌與忤逆之人的懲罰。
畢竟,按照係統的說法,他也是被天空島神明視作禁忌的存在來著:)
故而,看著天邊極遠處被揚塵覆蓋而顯得朦朧虛幻的雪山,將視線收回來的樂正伊白聽到了自己胸膛裡心臟怦怦跳躍的聲響。
宛如激越的雨點,急促無比,似是恐懼,又似是亢奮。
但越是到這種時候,樂正伊白反而越發冷靜起來,他微微眯起眼睛,將多餘的心思藏起,聲音一如既往地鎮定平和。
“係統,如果我們的身份暴露,迎接我的也會是如此聲勢浩大的死亡嗎?”
係統:?
係統:【請宿主不要產生危險的想法!】
“好了,不開玩笑了。”
被係統警告的樂正伊白聳聳肩,迅速恢複狀態:
“沒想到,漩渦之魔神竟然會因為天釘的降臨而中止戰爭,這其中即便是有天釘帶來的氣流撕裂雨雲的緣故,也有對天釘本身的敬畏……”
“係統啊,天空島的神明,究竟和地麵上的魔神有什麼不同呢?”
悠悠感慨出聲,一直到三位祭司和大水部落的族長來找他商議情況,係統都未曾回答他。
樂正伊白便知道這也是他不能知道的“禁忌”的知識。
心中無奈一笑,少年將這一得不到解答的問題拋之腦後,參與進眾人的協商之中。
方才的戰鬥雖然止住,但撕破了的臉皮無法縫合,肉眼可見的,歸離集人和淺海之民新一輪的戰鬥即將爆發,原本想長線考察的采購計劃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族長等人正在商議什麼時候返回沉玉穀。
雖說是同盟,但沉玉穀和歸離集之間間隔的距離實在太遠,沿碧水河順流而下也要不間斷地五個晝夜才能從沉玉穀邊界抵達歸離集。
加上和歸離集相比,沉玉穀人煙稀少,故而說是同盟,其實更像是互不侵犯的契約書,戰爭爆發時,沉玉穀隻需提供物資方麵的支援,人員支持不作強求。
此時,大水族長便正撫摸著他的胡須,向三位年輕的祭司講述自己常年和歸離集打交道積累的經驗。
“從歸離集逆流回到沉玉穀,需要約莫九個日夜,和平的時候,我們往來一趟歸離集,大概會花去二十天左右的時間。”
“但眼瞅著歸離集又要和淺海之民打仗了,我們也要加快行程,好在這次和我們一起出來的都是沉玉學堂培養出的年輕力壯的年輕人,讓大家熬個夜,趕工核對一下交易的賬本,最快三日後就能返航。”
“三日的交易時間夠嗎?”
青玉塗君提出疑問,這位來自青玉部落的青年祭司回憶著這一次帶來的物資,感覺要在三日內完成物資的交換嗎,有些過於急促。
“我讚同溪族長的計劃。”
樂正伊白止住話頭,幾人中,他的年紀是最小的,卻也是說話最管用的,無論是來歆山下一任大祭司的身份,還是他本人的智慧,都得到了沉玉穀眾人的肯定。
樂正伊白也並非獨斷專行之人,他言簡意賅:
“根據族中情報,漩渦之魔神驕傲自滿,專橫殘暴,此番避開歸離集仙人們的耳目又是召喚雨雲,又是突然襲擊的,大抵是想趁著歸離集忙於秋收大舉進犯。”
“隻可惜被東邊雪山方向的變故打斷了計劃,常人作戰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但對漩渦之魔神而言,這或許隻會助長祂的瘋狂。”
即,常人是無法用正常人的邏輯來預判一個瘋子。
黑發小少年環顧四周,眼見其他幾人的神色同樣嚴肅了起來,他輕歎出一口氣,說出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況:
“戰爭雙方角力,采取的手段無非是削弱對方,增強己方,歸離集這本,岩王,塵王,若陀龍王感情深厚,即便是漩渦之魔神想要挑撥離間也無從下手,可夢主大人不喜與其他魔神交流,可謂是同盟關係中最薄弱的一環。”
“我擔心,在歸離集滯留太久,我們會被當成夢主大人派遣到歸離集的象征特彆針對。”
這確實是不得不考慮的一種可能性。
素來少話的仙芽部落祭司點頭補充:“伊白祭司說得在理,更何況,這次和我們一起來歸離集的孩子,無一不是各個部落中最出色的那一部分。”
兩項理由相互疊加,三日後就啟程返航的決定很快就在船隊眾人中傳播開去。
歸離集的竹賢祭司對樂正伊白等人的顧慮表示理解,和沉玉穀的諸位一樣,竹賢祭司同樣不希望在這種關鍵時候讓歸離集和沉玉穀的盟約發生變故,當即表示歸離集一方也會全力配合。
忙碌的時光轉瞬即逝,各種文書的處理繁雜如雪花,包括樂正伊白在內的沉玉穀一方主事人也都累得夠嗆,唔,單從曆練的角度來講,這場歸離集之行確實有夠值的。
唯有在夜深人靜明月高懸的時候,想到來歸離集前自己興致勃勃做的那些規劃,少年才會顯露出幾分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苦惱出來。
——難得的旅行的機會,終究是被破壞了呢。
離先生的蹤跡也沒有打探到,他詢問竹賢祭司“珍珠米”的來源,這位可靠的老者也隻是說是仙人們吩咐種植的新種。
樂正伊白合理推測那位氣度端正的離先生是歸離集仙人麾下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