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才知道為什麼提起卡提卡時有一股隱隱約約的熟悉,而隨著埃維金的名字出現,他終於將那一絲熟悉與記憶關聯。
卡提卡—埃維金大屠殺事件,在該事件中,埃維金人幾近滅族,慘痛經曆頃刻間傳遍宇宙,後由公司出手,剿滅元凶卡提卡人。
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了。
不是吧,不是吧,還以為自己隻是被卷入了空間坍縮,從伊格尼斯被丟到了偏遠的茨岡尼亞星係,哪知道空間劇變還伴隨著時間逆流,他直接被丟到二十年前。
嘉波呆住了,他比跪拜的埃維金人還像一尊雕像。
二十年前。
回到二十年前,意味著他的黑卡被凍結,人臉無法識彆,他存在銀行裡的錢,他藏在保險庫的寶石和古董,全都沒有辦法變現。
多年奮鬥終成空,一朝回到解放前,不過如此。
“嗚嗚嗚,我的錢,”嘉波難過地抱住自己,“我要跟砂金拚了。”
砂金隻是一個代號。
嘉波不知道他的真名,在今天之前也沒有動過查他資料的念頭,他跟砂金是死對頭不錯,但還沒有到非要置對方於死地的地步,眼不見為淨,才不會上趕著去扒他的老底。
所以他隻知道砂金寥寥的一些信息。
茨岡尼亞人標誌性的眼睛,曾經是奴隸,瘋狂的賭徒,運氣尤其好。
還有一點,二十年前正好八歲。
卡卡瓦夏也是八歲。
他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手裡的麵包也不要了,嘉波迅速轉身回頭,跑著衝出集市,女店主被他嚇了一跳:“喂,外鄉人,你的麵包。”
但嘉波已經跑遠了,隻聽見遙遠的聲音傳來:“美麗的姐姐,謝謝你的善心,地母神會永遠保佑你的!”
宇宙那麼多星神,隨便來一個也保佑保佑他好了。
。
卡卡瓦夏帶著項鏈回到了家。
他住在在埃維金部落的邊緣地帶,他沒有父母,與姐姐相依為命,一頂小小的帳篷和篷車構成了他和姐姐的全部,這是他的家。
姐姐奧羅拉在門口焦急地張望。
見一個瘦小的聲影出現在峭壁之下,她飛快地提起裙子跑過去:“卡卡瓦夏,你去哪了?姐姐都要急死了。”
“姐姐,我幫你把項鏈從卡提卡人那裡帶回來了。”
奧羅拉都快被氣哭了:“你去找卡提卡人了?他們嗜血凶惡,你去找他們,不怕死在他們手裡嗎!姐姐隻剩下你了,卡卡瓦夏,你是被母神賜福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卡卡瓦夏拍了拍她的背:“沒關係的,姐姐。”
雖然過程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有一個大哥哥從天而降,將他收為了奴隸後又將項鏈還給了他。
被收為奴隸之後,卡卡瓦夏並沒有什麼實感,嘉波哥哥既沒有要求他做事,也沒有讓他獻上祭品,甚至都不想他跟在身邊,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他。
奇怪的大人,奇怪的嘉波哥哥。
姐姐哭了多久,卡卡瓦夏就安撫了她多久,瘦小的身體支撐住少女的重量,卡卡瓦夏埋在奧羅拉懷裡:“項鏈是媽媽留給你的遺物,姐姐,它回來了你應該開心一點,不要哭泣,母神會注視著我,不會讓我受傷的。”
他抹掉姐姐的眼淚:“家裡沒有食物了,姐姐,我們去集市換點肉乾和羊奶吧。”
家裡實在沒有東西值得被偷竊,年幼的卡卡瓦夏已經成熟得不像一個八歲的孩子,他將門口的木桶搬回篷車,將蔬果放進籃子,又檢查了一遍關押牲畜的門是否鎖好,處理完畢後,就牽著奧羅拉的手,往市集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會不會見到嘉波哥哥。
他說他要離開這裡,離開茨岡尼亞,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他不屬於這顆蠻荒的星球,卡卡瓦夏想,嘉波哥哥很漂亮,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他是一個在星際旅行的魔術師,目標永遠是星辰大海,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
而卡卡瓦夏會一直留在茨岡尼亞,他的家在這裡。
所以,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卡卡瓦夏有一點失落,但是他隱藏得很好,沒有被奧羅拉看出來。
他隻是在姐姐探尋得目光看過來時,輕輕笑著說:“姐姐,今天能多換一點牛奶嗎,聽說喝牛奶可以長高。”
“長高?你長不高了小朋友。”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就像從天空墜下時的那樣,嘉波從他們經過的斷崖跳下來。
鬥篷沒了,露出他的真容,他正雙手抱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卡卡瓦夏看。
然後動手。
在奧羅拉的欲言又止種,兩隻手直接捏上了卡卡瓦夏的臉頰,從上到下,反複揉搓,而後者並沒有一點點拒絕的意思。
“伸手。”嘉波麵無表情地命令道。
卡卡瓦夏乖乖聽話。
他端詳著那隻手,又瘦又小,指尖還有常年乾活留下的繭子,絲毫不見二十年後用奢侈品裝點出的貴氣。
嘉波想也不想,對準手腕就咬了一口,他沒有收力,直接就見了血。
皮膚會騙人,年齡會騙人,但是骨相不會,血液也不會。
嘉波舔了舔嘴角的血,看著眼前因為疼痛而倒吸氣的卡卡瓦夏,他摸過砂金的臉那麼多次,也曾親手在他背上留下血痕,品嘗過他血的味道。
——絕對不會有錯。
他的死對頭,就是眼前這個七八歲的小蘿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