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波哥哥,我們該去放牧了。”
卡卡瓦夏給羊套上韁繩,再抬起頭,就看見嘉波坐在一株胡楊木的頂端。
他眺望著遠方,晨光劈開了陰雲和荒原的分界線,荒原一望無際,依稀能看見遠處點綴的一點綠,那是茨岡尼亞四號所剩無幾的草場。
卡卡瓦夏跑到樹底下催促:“再不走,姐姐會生氣的,上次她就找了自衛隊去集市抓你,這次她說不定會不給你吃飯。”
唉。
“可怕的女人。”嘉波嘟嘟囔囔。
上一次嘉波把他的小錢包抓去集市還是三周前。
他在河床枯樹下表演魔術,零零散散賺了幾十枚赤銅幣的打賞,準備將其全部換成肉乾,但大魔術師走到哪裡都是焦點,他的魔術吸引了觀眾,還吸引了埃維金人的自衛隊。
自衛隊是被奧羅拉叫來的。
這位少女把嘉波當作了拐跑弟弟的人販子,雖然她本人很弱,一根手指就能被放倒,但是她是卡卡瓦夏的姐姐,而嘉波還沒有玩膩他的小奴隸。
更重要的是,她會做飯。
而堂堂大魔術師隻會炸廚房。
“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歡愉人,不跟你姐姐一般計較,”嘉波不想體驗餓死這種死法,他從樹上跳下來,走到卡卡瓦夏身邊,“這不叫屈服,也並不是因為我沒錢,要是想走我隨時都可以走——所以奧羅拉說今晚吃什麼了嗎?”
“洋蔥和土豆燉成的湯,再加一點上次哥哥帶回來的肉乾。”卡卡瓦夏眨著眼睛回答。
“這都多久了,還沒有吃完。”嘉波抱怨,“每次奧羅拉隻肯放一點點。”
連一根肉條都要分好幾次吃,他什麼時候體驗過這種簡樸生活啊!
“這種話不要當著姐姐的麵說啊,哥哥。”
卡卡瓦夏安撫他,這個決定很艱難,他越說越小聲:“不要不開心,今天晚上的湯,我的……都給哥哥好了。”
“好耶,這可是你說的哦。”
從小朋友手裡搶吃的也一點愧疚都沒有。
茨岡尼亞四號沒有適合耕作的土地,遍布黃沙,常年風暴肆虐,無論是埃維金人還是卡提卡人都在生存的邊緣流浪,隻不過埃維金人大多靠放牧為生,而卡提卡人靠劫掠。
卡卡瓦夏和奧羅拉養了兩頭羊。
瘦弱的羊羔,距離能喝到羊奶還有好長一段距離,這顆星球的草場會隨著風沙移動,為了養活這兩頭羊,每天都要花好長一段時間追逐移動的草場。
放牧是奧羅拉交給嘉波和卡卡瓦夏的任務——主要是交給她弟弟,嘉波根本就是附帶的,唯一作用是靠他成年人的外表震懾不懷好意的卡提卡人,彆的一點指望不上。
走到草場時,嘉波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
卡卡瓦夏熟練地掏出了草席和靠枕,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小奴隸:“哥哥,睡在石頭後麵吧,風吹久了會頭痛的。”
區區頭痛,死一死就好了,小小砂金對我的力量真是一無所知。
但嘉波沒有說話,他淡定地看著卡卡瓦夏快速為他鋪好床,再慢悠悠地躺在草席上。
慢條斯理地再次糾正:“是大哥哥,不是哥哥。”
卡卡瓦夏被哽了一下。
被糾正了太多次,他終於還是問出這個困擾自己好多天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是大哥哥呢?”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是‘大’魔術師,‘大’藝術家,所以就算是當哥哥,也一定是‘大’哥哥。”
“‘大’是藝術,是讚美,”嘉波看了一眼呆呆的小蘿卜頭,“更何況你現在那麼一小隻,就襯得我更大了。”
卡卡瓦夏:“……”
“我會長高的啦哥哥。”
他苦惱著比劃著自己的身高,然而怎麼比劃都還沒有身邊的石頭高,嘉波看了他一眼,就無所謂地背過身,藏在陰影裡,開始自己和自己打撲克消磨時間。
未來的卡卡瓦夏是會比他高一點,但不多,肉眼幾乎察覺不出來,戴上不離身的帽子,他就可以在心理上藐視死對頭了。
心理戰術,智識的光輝今天也在照耀著他。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光從地平線升到了石頭也遮不住的頭頂,本該是一天之中光線最盛的時候,然而聚集在天空中的雲層更厚了,連光都無法透過,像是灌滿了鉛灰,隨時都能傾瀉而下,將目及之處的一切全都掩埋。
人總是會被天氣影響,還沒等卡卡瓦夏叫醒,嘉波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望向深灰的天空,隱隱約約看見了一點紫光,他知道那是即將落下的雷霆,茨岡尼亞總與雷霆相伴。
但他在乎的是雷霆之外彆的東西,那是一些閃耀的光點,在視網膜中逐漸變大,變得閃耀,它們被行星引力吸引而來,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