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與夫君共用瓷勺(1 / 2)

極其寂靜的夜。

男人起身後一隻手掌仍撐著榻沿正欲獨自下榻。

走來他跟前的美人則抿著紅潤小嘴,屏住唇齒間隱隱發燙的呼吸。

強製探出的手掌堪堪觸碰到男人腹下的麵料。

細細的指尖將麵料按出輪廓凹痕,幾乎要隔著麵料觸碰到。

在織霧決定豁出去瞬間,一隻蒼白手掌恰到好處地搭在她伸來的手指上。

周身病氣未褪的男人忽而低頭說道:

“勞煩你了。”

在聽見他開口的一刹那,織霧霎時如釋重負,連忙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口中關懷,“夫君當心腳下。”

……

夜裡織霧隻照舊借口怕壓到夫君的傷口,在地上鋪了被褥休息。

一方麵固然是虛假的借口,另一方麵,男人身體羸弱無比,在織霧眼中幾乎就是個好看卻易碎的琉璃。

若翻身時一個擠壓,指不定前日因雨水惡化的傷口就又會更難愈合。

隔天早上織霧醒來,發現男人雙手交疊在小腹,和入睡時的儀態幾乎毫無二致。

等他醒來,織霧要給他喂藥之前,男人卻忽然說是眼睛能感受到光亮。

待解開眼上纏縛已久的白紗之後,織霧用乾淨柔軟的細布反複擦拭對方眼皮上沾染的藥渣。

沾染汙濁藥漬的細布揉洗幾遍後,一盆清水都略顯渾濁,她才提醒男人睜開雙眸。

織霧屏住呼吸,心底難免擔憂他也許僅能感受到些許光影,隻耐著性子想等他睜開雙眼後再詢問能否視物清晰。

接著,便有一雙濃黑暗沉的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織霧心跳處驀地一突——

在男人眼皮撐開瞬間,她不僅沒有因他眼眸上沒有傷痕而感到慶幸。

反而目光在與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毫無防備相觸之時,一股難以說清的懅悚,像是身體裡的一種生理本能,驟然從心底陰寒而生。

原隻能看見的高挺鼻梁與薄唇,在這雙黑濃過分的眼眸睜開後,如月夜散落的璨星般,光蘊流轉間將溫潤的五官皆鍍染上一層極致昳麗。

他緩緩掀起濃密長睫,整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全貌展露出時,這才令人恍然……

為什麼第一日看見他濕身模樣便輕易愣住了神。

尤其是織霧先前每每湊近總會心神不定,隻當自己膚淺。

現在看來,先前之所以會無故地耽於美色……

竟、竟也不全是她的責任。

在旁觀者眼中擁有著漂亮皮囊的男人緩緩啟唇,再度同織霧道了聲“謝”。

織霧的一隻柔白指尖仍保持著按在他眉尾處的姿態。

過近的距離讓她幾乎下意識壓抑了唇畔清淺呼吸,可隨之而來地,卻是在胸口處一聲接著一聲的心跳。

心跳聲好似大的出奇。

讓處於對方目光下的織霧,心尖處既顫又虛。

發覺桌上茶壺空了,織霧這才借機收回手,斂起指尖又神色如常起身去了廚房。

男人摸著藥碗,唇角的笑容這時才慢慢消失,臉上那對烏漆眼珠卻仍凝著女子背影。

哪怕身處於泥屋,男人也一樣肩背俊挺。

即便隻能殘著身軀坐在榻上仍不折損清潤。

他置身於此,更像是一支清新秀麗的碧色翠竹簪入泥瓶、亦或是白淨聖潔的花瓣淪落塵埃。

用了幾日的時間,太子晏殷才可以確定她失憶了。

她的確不是裝的。

用沾染劇毒的紗布蒙在他眼眸上,確保他可以每日受到毒汁的腐蝕,直至徹底變瞎。

又以陰毒的方式禁錮他的四肢,日日灌以令身軀劇烈疼痛的慢性毒湯。

偏偏就在折斷他指骨的第二日,回來人就徹底變了。

晏殷浸入怪誕情緒的黑眸仍舊凝著窗外,將藥碗緩緩貼到唇畔。

*

男人的視線初時微弱,過了半日之後才逐漸有所改善,視物愈發清晰。

見他慢慢適應了在陽光下看東西後,織霧便半點線索也不敢耽擱,忙問起了三月初遇到歹人的事情。

三月初,一些村民去附近山神廟上香,村民們和刺客碰上,八條人命橫屍當場,此外還包括險些被掐死的織霧以及她身邊病弱不堪當場昏厥的丈夫。

織霧告訴男人,刺殺太子的刺客就在當中。

接著,她才試探詢問:“夫君的眼睛可是刺客所傷?”

晏殷麵上隻一派古井無波。

“不是。”

他食指尖抵在窗台上,一雙黑眸注視著窗外慢慢爬行的螻蟻,口中卻溫吞地給出了否認的答案。

織霧心下略是詫異,不是刺客,那還能是誰?

隻是她也不是一點兒都沒留神。

發覺自己提及刺客丈夫都毫無驚訝,似乎也並不好奇傷他眼睛之人。

分明心裡知道些什麼但不想說……

織霧心中揣度,多半是她先前錯事太多,他對她興許仍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