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從沒見過人的神情可以這般瞬息萬變,劉姨娘即使有時潑辣些也都是有太太在的,說的殷氏消氣了自會阻攔,何曾這般肆無忌憚地大開大合
金氏又罵了幾句才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溫然,收斂了神色道“我這身上累得厲害,太太給我安排了住處院子罷?也不累得你了,叫你身邊丫頭領我去罷。”
“姨娘不先去給太太請安?”溫然猶豫道
“太太隻怕是忙著去老太太那兒見你弟弟呢,你先使喚人帶我去安置,旁的容後再說。”金氏拍拍身上的襖子“你瞧瞧我這一身,又是灰頭土臉的,怎好見太太呢?”
溫然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袖子,沒想到與親姨娘第一次見麵竟是這般場景
“我身邊的桐簷年歲最長,平日行事再穩妥不過,就讓她陪姨娘去罷。”
金氏眯起有些垂老的杏仁眼“哪個是桐簷。”
桐簷忙站出一步,行禮道“奴婢見過姨娘,給二位姑娘請安。”
金氏嫌棄道“呆呆傻傻的瞧著不機靈,快些罷。”說罷,再沒看這主仆三人,一手拉著溫瑕一手拉著溫若一徑往院子裡頭去了
桐簷忙把手爐塞進桐歌懷裡,帶著拿包袱的秋丫頭一路小跑地跟上去了
桐歌愣愣地站在原地“姑娘...這金姨娘和元媽媽從前說過的可真是不一樣。”
溫然也有些雲裡霧中之感“元媽媽同你說過姨娘?”
李婆子擦了擦臉上被噴到的口水“金姨娘從前再隨和不過了,隻是性情跳脫了些,幾年不見怎麼成了個潑婦...”
直到回了屋子,溫然才從親娘是一個潑婦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桐歌見溫然悶悶不樂也不敢多打攪,隻安慰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想來是姨娘今日累極了,一時沒顧著,等過幾日姨娘歇好了就顧得上姑娘了。”
溫然搖搖頭依舊坐在暖炕上發呆,桐歌心疼地歎了口氣,她是家生子,有時能借著主子走動看看老子娘和兄弟姐妹,隻是分彆時也不好受,更彆提院子裡小丫頭有爹娘來瞧,總是扯著手不肯放開,分彆時一步三回頭的抹眼淚,今兒姑娘好容易看著親娘,姨娘倒拉著那兩位姑娘扭頭就走,姑娘眼睛瞧著,心裡怕不是個滋味
“姑娘,可還記得中秋以後咱們醃在壇子裡的熏烤鯽魚肉?兩個多月了,我昨兒才去小廚房嘗了一些些,味道可剛好呢,雖然不如活魚鮮美,可勝在入口生香,越吃越好吃,咱們吩咐小廚房晚飯做些,與太太一起吃可好?”桐歌蹲在溫然跟前“姑娘?”
溫然看著桐歌,實在是笑不出來半點“不必費心思,我也不全然是在傷感,隻是姨娘瞧著既不是馬姨娘那般柔弱的,也不是劉姨娘那樣肯受母親管製的,你瞧她今日行事毫不收斂,不知日後如何,她還沒回來我尚且受池魚之殃,日後她若得罪了太太,我更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伺候的梧柳掀開簾子“桐歌姐姐,小姑娘來了,姑娘現下可方便?”
溫然思索片刻才想起來這小姑娘是溫若,朝桐歌點點頭
桐歌這才忙起身來笑著迎出去“快請小姑娘進來,莫要凍壞了,雨竹去陪你梧思姐姐沏茶去,梧柳去小廚房抓幾個烤好的栗子和酥餅來。”
溫然聽著外頭掀簾子才坐起來,正好看著溫若從外頭進來,穿著打扮依舊是剛剛那身襖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兩隻手互相對在袖子裡,見了溫然,小小的身子十分周正又笨拙地給溫然行禮
“溫若見過七姐姐,七姐姐好。”
童聲細軟稚嫩,溫然頭一回感受到了血緣的神奇之處,她從未見過溫若,此時心中卻忍不住地想要疼愛她,趕忙伸手將溫若拉到暖炕上去,柔聲道“你怎麼來了?這才回來,也不好好歇歇,大冷天的仔細凍壞了。”
溫若摸著炕上溫熱的繡被,細聲細氣地道“才剛姐姐去迎接我們和娘親,那時就該給姐姐見禮的,隻是我凍得有些僵了,如今好了許多,我身為妹子,自然要來見過姐姐才是。”
溫然聞言,給溫若遞點心的手頓了頓“這倒是我思慮不周了,論理我該去見四姐姐,若不是我疏忽,也不必叫妹妹冷天奔波這一回了。”
溫若雙手接過溫然手裡的酥餅,道“姐姐不必自責,是妹妹來得早了,按理咱們該在祖母屋裡見麵,或是在太太屋裡,隻是我覺著姐姐十分親切,趁著姨娘和姐姐歇下才跟桐簷姐姐偷跑出來,我腿腳快,一會兒再跑回去就是了。”說完,雙手捧著酥餅狠狠咬了一大口,感受到香甜氣息的女孩忍不住眯起眼睛“唔,真香啊,比我在莊子上吃過的棗泥卷子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