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想天開的口吻,把建書院說的跟鬨著玩似的。
紅衣青年走後,他翻開書,發現裡麵多了一片銀杏葉,也不知道是紅衣青年從哪撿了放進去的。
直到第二天上課,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落在他的桌麵,往日絕不會因此而分心的他側頭往外一看,才發現課室外原來有棵又大又漂亮的銀杏樹。
大樹枝葉茂密,葉片金燦,襯著書院屋頂古樸的滴水簷,美得叫他失了神。
之後因緣際會,他又遇到了紅衣青年,對方時常能讓他發現許多明明就在他身邊,卻又被他忽視的美景,直到……直到五年前,青年眼底沒了光。
一陣腳步聲傳來,將燕蘭庭從回憶中驚醒,他轉頭看向門口,就見一個身著院服的姑娘出現在那。
明德書院的院服款式非常多,唯獨顏色和花紋固定不變。
東苑院服為白底竹葉紋,是書院擴建後由蕭卿顏定下的。
西苑院服則還是書院創始人岑吞舟定下的那樣,為白底銀杏葉紋。
金燦燦的銀杏葉落在那姑娘的白色裙擺上,隨著門口吹過的風微微晃動。
燕蘭庭的視線在那姑娘波瀾不驚的臉上停留了許久,那姑娘大大方方隨便他看,最後是他自己回過神,拿起桌上被遺留下的紫竹筆,如曾經紅衣青年問他一般,問那姑娘:“這是你落下的?”
那姑娘——岑鯨也因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想起了過去兩人初遇時的場景。
隻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那個坐在課室裡的人換成了燕蘭庭,遺落東西回課室來拿的人變成了她。
岑鯨一邊在心裡感慨世事無常,一邊滿臉平靜地走進課室,說:“是我落下的。”
岑鯨走到燕蘭庭麵前,去拿他手中的筆。
然而當岑鯨握住筆時,燕蘭庭並未鬆手,而是就著兩人一坐一站,各拿紫竹筆一端的姿勢,說:“你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樣貌像……”燕蘭庭看著她那雙沒有光的眼睛,“神態也像。”
岑鯨:“……”
神態像?五年不見,燕蘭庭終於瞎了嗎?
岑吞舟鮮活張揚,岑鯨頹如死水。
怎麼像的起來?
燕蘭庭仿佛看懂了岑鯨的不解,告訴她:“我最後幾次見那人時,她也是如你這般,滿身藏不住的疲憊困倦,一副很累的模樣。”
岑鯨聽他這麼一說才想起來,五年前冬狩之後的一個月裡,她確實表現的跟現在很像,不過那會兒她身邊已經沒人了,所以察覺出她異樣的並不多。
岑鯨想了想,說:“天下之大,有那麼一兩個長相相似,脾氣相近的人,不奇怪。”
燕蘭庭靜默幾息,終於還是鬆開了手:“你說得對。”
岑鯨拿回自己的筆,規規矩矩地跟燕蘭庭道了聲謝,隨即轉身離去。
燕蘭庭看著她走遠,拿過筆的手五指收攏,又鬆開。
他不能著急,也不用著急,下午就是庚玄班的音律課,他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
岑鯨拿著筆回到西苑,白秋姝站在通往廣亭的小樹林入口等她,見她來了,拉著她的手往林子裡跑:“快些快些,聽說是個新來的先生,可彆頭一回上他的課就遲到了。”
不怪白秋姝緊張,她第一次上調香課的時候就遲到了,打那以後調香先生便記住了她,每次上課提問不知道叫誰回答,嘴裡就會冒出白秋姝的名字。
岑鯨跟著白秋姝往廣亭跑,絲毫沒有把新來的音律先生跟燕蘭庭聯係到一起。
因為在她看來,哪怕天塌了,燕蘭庭也不會來書院教琴。
結果她們沒遲到,反而是新來的先生遲到了將近半節課。
一眾學生擺好琴在廣亭等了許久,岑鯨甚至趴桌上睡了一覺,那位先生才姍姍來遲。
白秋姝把岑鯨推醒,岑鯨慢吞吞抬起頭,看清新先生是誰的瞬間,重生後一直穩如泰山的心態悄無聲息地崩了個徹底。
燕蘭庭來書院做任何事她都能像方才在明德樓課室裡表現的一樣無波無瀾,唯獨教琴,岑鯨無法忍住自己麵上的驚愕,甚至有些……想逃。
剛睡醒還有些懵的岑鯨望向廣亭外的小樹林,眼底滿滿都是對逃離此處的渴望。
無意識間,她抬起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在這個動作之後,岑鯨想到什麼,猛然僵住。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想,岑鯨耳邊響起係統的提示音——
【叮!宰相燕蘭庭:好感+100】
……
“燕蘭庭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天燕蘭庭離開長公主府後,駙馬一進書房,就聽見蕭卿顏同他說:“居然要去教琴,簡直比他去書院授課還要離譜。”
駙馬走到她身邊,為她攏了攏鬢邊的碎發:“可你答應了。”
蕭卿顏握住他的手:“他弄走我兩個先生,還主動提出要去出醜,我乾嘛不答應。”
駙馬最愛她挑著眼滿臉銳氣的模樣,當即像隻大狗似的,靠上去與她耳鬢廝磨:“有道理。”
蕭卿顏任由他與自己親近,塗著蔻丹的五指撫著他的後頸,回憶道:“吞舟當年是怎麼評價他的來著?”
駙馬幫忙回憶了一下,可惜實在太過久遠,又有軟香在旁誘他沉迷,硬是花了好半天才想起來——
“燕蘭庭彈琴,狗都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