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座山 黑雪鬆(1 / 2)

孟紓喃喃道:“我不是怕你待會兒會要回去嘛。”哪能隨便動彆人的東西。

謝河野:“……”

南雲的十月山林依舊茂密,鬱鬱蔥蔥,青山滿目。

正午時分的陽光似一柄劃破過往的利箭,站在十八歲結束的那個盛夏朝她射來,穩準狠的紮中孟紓內心深處用來埋藏那份愛意的小匣子。

匣子上的鎖被這箭矢射中,有著即將斷裂的征兆。

孟紓其實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但她很清楚那些話說出口就避不開兩人都沒主動提及的那段過去,於是孟紓張了張嘴,到口邊的話就變成了:“你吃饅頭嗎?”

不知從哪找來的大白饅頭躺在孟紓手心,饅頭身上包了幾張紙巾,有些皺巴巴的。

謝河野:“……”

“呃……”

孟紓看了眼那個被自己啃了半個的饅頭,又看了眼謝河野,總覺得他的額上有無數條黑線劃下。

“抱歉啊,當我沒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乾嘛,她手往回縮,將那個早上實在吃不完的饅頭包好紙又往口袋裡裝。

手上忽然一輕,紙巾連帶饅頭被謝河野拿過去了。

他幾口將那孟紓用牙齒咬得亂七八糟的半個饅頭解決了,麵不改色的站起身複又靠在那粗壯的樹乾上,孟紓看見他從包裡拿了瓶水仰頭喝了兩口,喉結滾動。

孟紓心神一蕩,兩人在一起之後,謝河野也經常邊吐槽她吃得太少一邊將她剩下來的東西解決了。

孟紓:“……”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了。

孟紓能感覺到下頜上帽繩被調節扣固定住,這個鬆緊度既不勒脖子,又能穩住帽子。

孟紓忽然想起來:“你午飯怎麼辦?”不會就是這半個饅頭吧。

她這幾年經常因為項目忘記吃飯,一來二去的就習慣了,餓的時候隨便吃點墊一下,不餓的時候想不起來吃飯一天也就過去了。

自己倒是無所謂,但謝河野一個大男人不吃飯怎麼行?

謝河野涼涼睨她一眼:“那得問你了。”自己什麼玩意不吃還有心思來問他。

孟紓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等回去之後一定要找機會請他吃飯。

謝河野沒答話,而是問:“休息好了嗎?休息好了就走。”

孟紓下意識站起身接道:“休息好……”

話還沒說完,男人已經竄出去了,像是怕她在說些什麼,孟紓隻能快步跟上。

後山的地勢實在險峻,孟紓和謝河野走走停停按照林茜茜的圖登上山頂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孟紓癱坐在山頂的石頭上,山頂並沒有經過人工栽培,由著風與動物攜帶來種子,觸地便野蠻生長。樹木依舊茂密,躲在林蔭之下避開灼灼炎光,迎著撲麵而來的涼風好不愜意。

謝河野看了她一眼,問:“沒有嗎?”

孟紓反應了下,她一路都在找東西,謝河野肯定能看出來,他的話裡問的應該是孟紓要找的四尾蕨。

孟紓搖頭,擰開水杯:“沒有看到。”

但沒看到並不代表沒有,這條路線沒找到,或許會在其他地方找到,孟紓看了眼時間,覺得實在不能耽誤謝河野了,人沒吃午飯跟著自己上來的。

她喝了口水說:“休息會,我們就回去吧。”反正還要在斜河待上一段日子,隻要這兒有,孟紓一定能找到。

謝河野“嗯”了聲,沒說話,迎著孟紓的方向往山下望去。抱臂倚在樹乾上,清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孟紓覺得他很喜歡這裡。

孟紓問:“你們單位讓你拍的東西你弄好了嗎?”

聞言謝河野看向她,不是很懂她口中他的單位讓拍的東西是什麼,孟紓說:“宣傳視頻。”

他說:“好了一半吧。”

他站在山巔,俯視著大地,孟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總覺得此刻的他有些說不上來的難過。

孟紓輕聲問:“不順利嗎?”

謝河野沒說話,隻是看向足下觸及的這片土地,好半晌才說:“挺順利的。”

他不想說,孟紓也沒有多問。

兩人做過那麼多親密動作,坦露過最赤誠的自己,現在又回歸到這種近乎陌生的狀態,這種感覺對孟紓來說

還挺神奇的。

明明是麵對麵,但卻好像隔了一道深淵。

深淵裡麵,是錯過的八年。

-

其實謝河野沒有難過,就是憋尿憋的。

見孟紓休息好了就趕緊出發下山,下了山的第一時間謝河野就立刻找了地方上廁所,差點沒把他憋死。

兩人在村口楊嬸子的飯店裡吃了今天的第一頓正餐。他們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了,這種熟悉的感覺簡直讓孟紓有股莫名其妙的感動,儘管謝河野對她不如以前那般熱絡。

吃完飯孟紓要付錢卻沒搶得過謝河野,楊嬸子感謝謝河野將她老漢及時送去了醫院,萬分推辭就是不肯收,謝河野隻能假意答應,實則將錢壓在了餐盤底下。

楊嬸子並沒急著收拾餐桌於是沒發現。她提上了一隻大公雞準備和孟紓們一道去劉嬸那,孟紓說可以幫忙送過去,楊嬸子卻說不用,孟紓也沒勉強。

路上隻有孟紓和楊嬸子的說話聲,大多數時候是楊嬸子在說,孟紓在聽,謝河野將楊嬸子手上宰好的雞提了過去。

楊嬸子說:“不重,你幫小孟拿就行,你看她背上那個包多重啊。”

孟紓立刻擺手:“不重不重,你幫楊嬸拿就行。”

“幫小孟幫小孟。”

“幫楊嬸,幫楊嬸。”

謝河野:“……”

他將孟紓的包也卸下來背在前麵:“彆爭了,都放著我來拿。”

三人一道回到住處時,已經將近五六點鐘了。

場院裡蹲著逗狗的背影讓孟紓有點熟悉的疑惑出聲:“楊簡?”

黑瘦的年輕人立刻回頭開心的喊了聲:“小孟老師!”

謝河野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人:“……”

楊嬸子從旁邊伸長脖子,不確定的喊了聲:“大侄子?”

楊簡這才看見他的姑媽,露出些親人重逢的喜悅,喊了聲:“姑媽!”

“……”

姑媽?侄子?謝河野怎麼感覺這個角色好像在什麼時候聽過來著。

十分鐘後。

斜河大酒店的場院中間支了張桌子,孟紓、楊嬸、劉嬸、下班後來看望孟紓的林茜茜、以及本想回房間卻又害怕被偷塔而留下來抱臂冷酷站在一邊的謝河野。

楊簡一個人坐在對麵,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各位大人有話好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楊嬸子一拍桌子:“回來為什麼沒告訴家裡人?”

劉嬸子一跺地板:“有對象了沒有?”

孟紓:“……”

湊熱鬨的林茜茜:“老實交代!來我們斜河鎮究竟有什麼陰謀!”

謝河野抱臂:“哼。”

他就說這角色設定很熟悉,這小黑蛋不是早上楊嬸子想給孟紓介紹那個上京大學黑黢黢隻知道讀書的侄兒子嗎。

楊簡,孟紓帶的研究生,斜河鎮楊嬸的侄兒,父母在外務工時意外死亡,是嬸嬸伯伯將他帶大的。

孟紓看了眼被這陣仗嚇到的楊簡,輕咳了聲替他解圍道:“學院讓你來的嗎?”

楊簡感激的給孟紓投去一個眼神。

謝河野:“……”這個小黑蛋給誰暗送秋波呢!

楊簡趕緊順著下來,一一回答:“學院沒有說,但我知道小孟老師你在這就跟過來啦。四尾蕨的項目我們都有份,不應該隻有你一個人忙活。”

“剛到不久,路過家門口看到姑媽你在招呼客人就先來找小孟老師彙報進度來了。”

“額……劉嬢,暫時還沒有女朋友。”楊簡說這話時不自覺的瞟了孟紓一眼,給謝河野氣得呀。

“茜茜姐…”楊簡話還沒說完,林茜茜打斷:“叫書記!禁止攀親帶故!”

楊簡立刻改口:“…小林書記,我是清白的,我是斜河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絕對沒有竊取情報的意思!”

他就差雙手聚在頭頂上了,楊嬸子冷哼一聲決定放過他了,林茜茜說:“態度還算誠懇,暫時不殺。”

楊簡雙手合十:“感謝書記!”

楊簡看向孟紓:“小孟老師,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孟紓很輕的搖頭:“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嘛。”想到什麼後她說:“和學院打過報告了嗎?”

楊簡:“已經說過了。”

孟紓說:“行。”

孟紓的語氣很慈愛,就像是關照小朋友的長輩。

那麼他也算是這個小黑蛋的長輩了。

這樣的認知讓謝河野進門後看到這個一臉殷勤的小黑蛋的那股敵意消失了大半。

楊簡從進門後就注意到了存在感極強的謝河野,感受到一直有股怨婦般的情緒從那個位置散發過來,他以為是自己沒和謝河野打招呼讓他有些下不來台,立刻伸出手道:“您好,楊簡。”

作為長輩的謝河野高貴冷豔的伸出了手:“謝河野。”

楊簡握上手後就微微嘶了口氣,這位哥哥手勁兒還挺大的。

他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抽出手來,桌上的四人都在看他們兩。

孟紓:“……”

林茜茜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

楊嬸子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拍大腿銜接上了早上被迫中止的話題:“小孟啊!這就是我那上京讀書的侄子!你快看看看得上不,嗯?”

孟紓:“……”

謝河野:“!!”

她尷尬的笑笑,對上楊簡有些害羞的眼睛,說道:“楊嬸你又開玩笑,楊簡還小。”

楊簡摸著脖頸後,本來有些閃爍的眼睛忽然看向孟紓,有些急切的說道:“我22了,隻比你小四歲。”

孟紓說:“那也是小朋友。”

而身後的謝河野嘴角無語的抽了抽,牙齒咬得死緊。

這個小黑蛋年紀不大,心思倒是多,強調自己隻比孟紓小四歲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