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的人說現在城裡人住的那種板樓,南北通透,家家戶戶都有獨立廁所,還可以在自家衝澡。
白家住的房子並不是板樓,而是一條長走廊串著二三十戶的筒子樓。筒子樓沒有獨立廚房,大家都在樓道支上鍋灶。
葉芸回來時,佟明芳正在門口夾著蜂窩煤往爐子裡放,地鋪被收了起來,葉芸這才看清家裡的格局。客廳不算大,放了一張方木桌。
葉芸放下東西去幫忙,聞斌換了身衣服去了水房。這時候,葉芸才注意到那間房的隔壁還有一扇門,緊挨著她昨晚睡覺的房間。不過房門緊閉,看不清裡麵的樣子。
佟明芳順著她的視線,說道:“當初分房,聞斌大哥不在家,聞斌又是未婚,隻能分到兩居室。後來聞斌大哥回來,大的房間就隔成了兩間。以後等你和聞斌結了婚,再申請分戶。”
白粥端上桌,配上幾個小菜,煮了雞蛋。
大門有響動,葉芸忙轉身去替聞斌開門。門打開,門外男人寬闊的肩膀遮住了光線,葉芸抬起頭對上那雙沉穩銳利的眸子,再看清他眉骨上淡淡的刀疤時,心跳漏了半拍。
這人是剛才在水房碰見的男人,不知道他怎麼找上門來。葉芸還未做出反應,門外響起腳步聲,聞斌趿著拖鞋走回來。
“哥,你不進去杵門口乾嗎?”
白聞賦的唇抿出淡若無痕的弧度:“你媳婦堵著門。”
聞斌探過身子對葉芸說:“我大哥,白聞賦,昨天回來太晚沒介紹你認識。”
短短幾秒,葉芸的麵色從驚懼到防備再彌漫上一絲訝異。
這白家兄弟倆除了個子都不矮之外,怎麼看都不太像。聞斌清瘦,眉眼常帶笑,下巴圓潤流暢,儘管已經25歲了,身上仍有少年氣。
而這白聞賦的身形要健碩許多,劍眉星目,輪廓分明,舉手投足給人一種落拓不羈之感。
葉芸趕忙讓開身子,垂著視線叫了聲:“大哥。”
清甜的嗓音像早春的微風吹進白家,白聞賦邁進家門低眸掃了眼耳尖發紅的女人,“嗯”了聲。
聞斌也進了屋,喊葉芸吃早飯。他一坐下來就剝了個雞蛋扔嘴裡,碗裡總共三個雞蛋,聞斌吃了一個,還剩兩個。
白聞賦掃了眼,開口道:“家裡沒雞蛋了?”
佟明芳拿了個雞蛋剝殼:“攢了倆月提親的時候都帶去葉芸家了,就剩這幾個,挨到下個月就好了。”
聽到佟明芳的話,葉芸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喝著白米粥。
佟明芳將剝好的雞蛋遞給白聞賦,他沒接,靠在椅背上單手提著碗:“沒胃口。”
白聞賦將粥灌下肚,放下碗時,碗身撞到雞蛋,圓滾滾的雞蛋順著桌子滾向葉芸,她生怕雞蛋掉地上趕忙抬手按住,再抬起頭時,白聞賦已經下桌了。
聞斌對葉芸說:“他不吃,你吃。給我,我幫你剝。”
聞斌接過雞蛋,佟明芳笑話他:“不成家你都學不會疼人。”
聞斌扯著笑不回嘴,將剝好的雞蛋遞給葉芸。
葉芸在家中吃得並不好,秋儲的白菜、蘿卜還有自家醃製的鹹菜用來填飽肚子。雞蛋要拿去換日用品,偶爾葉母會留幾個給幺弟補營養,葉芸作為家中老大,是輪不到她的。
她接過雞蛋的時候,瞥了眼走到門口的白聞賦。之前聽說白家大哥腿落了殘疾,葉芸特意盯著白聞賦的雙腿瞧去。
白聞賦個子很高,比弟弟聞斌還要稍高一些,牛仔褲包裹著長腿,站著或者慢走的時候全然看不出腿腳有什麼問題。
然而當他彎腰拿起板凳朝門口走時,右腿稍能看出步幅不均。
白聞賦在大門前坐下後,側過視線迎上葉芸的審視,嘴角微斜,眼裡的冷意逼退了她的打量。
用過早飯後,佟明芳和聞斌商量領證的日子。既然兒媳婦都領進家門了,日子當然越快越好。佟明芳這人比較迷信,家裡辦大事定要選個良辰吉日,她翻了半天日曆,認為下周三是個好日子。葉芸將戶口簿拿出來後,眾人才發現她離二十周歲還有2個月。自從新的婚姻法修改後,女性不再是年滿十八就能結婚,要等到二十周歲才視為法定婚齡。嚴格意義上來說,葉芸現在還不能跟聞斌領證。
這讓佟明芳和聞斌犯了難,聞斌下月初就要上船了,佟明芳本想著趕在聞斌出海前讓兩人把證領了。這麼一來,就得等到聞斌出海回來才能把事情辦了。
這次聞斌預計出去得四五個月,回來葉芸的歲數也到了,隻有到時候重新選個日子領證。
葉芸安靜地聽著,她來之前沒想過年齡的問題,現在隻能聽從白家母子的安排。
白聞賦坐在門口點燃一根煙,沒有參與討論,目光瞧著走廊外,事不關己的模樣。
商量一番過後,佟明芳抬頭看向白聞賦:“老大,你覺得這樣安排成不?”
白聞賦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你們決定就行。”
他掐了煙沒一會就出門了,一天都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