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結婚了。”符瑤掙紮一番,說,“是我爺爺給我訂的婚約。”
林阿姨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鬆出一口氣:“也是,你也不小啦,該結婚了。一切都好吧?和你結婚的那個人對你也不錯吧?”
“嗯,她對我挺好的。”
林阿姨念叨著:“那就好,那就好……”
下午幾人去了墓園。
林冉是在符瑤即將升入大二的那一年去世的,此前的兩年她都因病輟學在家。醫院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讓她無暇體驗生活的美好,所以那時候她對外界的認知,全都來自符瑤的鏡頭。
鳥兒掠過低空,落在一旁的草叢裡撿食殘渣,看到有人來,倏地飛走了。
符瑤把帶來的花束放下,退後兩步。
雖說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但對於至親來說,失去女兒的痛是永遠無法用時間填平的。符瑤無法感受到他們的悲痛,可對她來說,無奈與遺憾早已深深融入了靈魂。
林冉的父母已經不似頭幾年那樣,隻要踏入這片墓園就哭得不能自已,如今更多時候,他們眼眶憋得通紅,一聲不吭地佇立著。
符瑤比他們更早適應,從不會在墓園當著林冉的麵掉眼淚。
她們約定好了,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因為醜得要命。
“你和瑤瑤愛吃橘子,媽媽聽了你的話,在院子後邊兒種的橘子樹今年結了好多,給你帶了點兒,咱一起嘗嘗。”林阿姨從包裡拎出一小袋橘子,不小心漏了一個滾到地上,她連忙去追。
好不容易拿到手裡,她淚眼婆娑:“你看媽媽笨的,連個橘子都拿不住。”
她給符瑤也分了幾個,但橘子不甜,還有些酸澀,林阿姨揉了揉眼睛,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符瑤在她身後站著,神色木然地把橘子塞進衣兜。
“你看阿姨這……又讓你看笑話了。”林媽媽哭得嗓音沙啞,衝符瑤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符瑤輕輕搖頭示意她沒關係。
“你跟冉冉說說話吧,她應該不想再聽我們嘮叨了。”
林阿姨說著就拉著老伴往遠走,兩人互相攙扶著,看上去都很憔悴。
周圍再無人打擾,靜的隻剩風聲,符瑤做了個深呼吸,緩緩開口:“我一切都好,不用擔心我。”
片刻後,她笑了下:“或許也沒那麼好。”
“你要是還像以前那麼神通廣大,就該知道我結婚了。但我們互相都不喜歡對方,簽了協議,還有半年就要離婚了。”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完全不相愛的兩個人也可以搭夥過日子,很神奇吧?總之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叔叔阿姨,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你又欠我一個人情啦。”
和煦的日光照在墓碑上,金色的刻字閃了閃,似乎在回應她的話。
“就這樣吧。”符瑤吸了吸鼻子,掃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指尖從墓碑上輕輕掃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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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知今天回家很晚,進門的時候隻剩奶奶還坐在客廳,為她留著燈。
隻是老太太的臉色似乎不大對。
許雲知放輕了步子走過去:“您怎麼還沒休息?”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不休息?”奶奶眼睛瞪得很圓,“你說,你怎麼惹到瑤瑤了,她回來就不怎麼高興,連晚飯都沒吃就回房間了,我這擔心她半天了,怎麼睡得著!”
許雲知遲疑:“我應該沒有惹她。”
除了今天中午秘書說在餐廳偶遇到符瑤外,她再也沒聽到過關於她的消息。
“您先休息吧,我上去看看她。”
奶奶哼道:“這還差不多。”
上了樓,許雲知還是照常敲了敲門,但沒人應聲。輕輕推了推門,發現沒落鎖。一邊在心裡暗暗道歉,一邊開門進去。
房間裡隻開了盞小夜燈,符瑤靠在床上,腦袋以一個極其不舒服的姿勢抵在床頭,顯然是睡著了。
她沒蓋被子,身子蜷著,像是太累睡著的,手下還壓著一本相冊。
許雲知走過去,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到她。
扶著她的肩頭,將人慢慢放下去,腦袋枕到枕頭時,符瑤不安地動了動。
相冊從她身上緩緩滑落,在快要落地的前一秒被許雲知撈起來。
並非許雲知有意去看,而是相冊剛好展開,不經意露出的幾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照片上的人穿著略顯土氣的紅色高中校服,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個時候的符瑤有著彆樣的氣質,青春又美好。眼底帶著對未來的無限希冀,自信地沐浴陽光。
下麵還有一張合照,符瑤的身邊站著一個比她略高些的女生,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
再看下去,許雲知不確定會不會惹得符瑤不高興,她也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愛好。
於是快速合上相冊,輕輕擱在她枕邊。
不知道符瑤為什麼睡得這麼沉,但她皺著眉,顯然是帶著很沉重的心思入睡的。
借著燈光,許雲知看了她一會兒,眨眨眼睛,替她蓋好被子。
符瑤卻不知道夢到了什麼,虛虛睜了下眼,又略顯煩悶地閉上,猛地扭動身子,卷著被子背過身,還嘟囔著:“討厭死了……”
聽清後,許雲知有些發怔,不知道她在說夢話還是對自己說,因為自己打擾了她的睡眠。
好一會兒,對著那個倔強的背影,許雲知輕聲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