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
寶親王弘曆已經學著理政,他的皇阿瑪近來有些疲倦,力不從心,便留他在園子裡長住伴駕,由他主理朝政,自己則從旁指點。
弘曆料理完手裡的奏折,便有太監上前奉了茶。
“今兒府裡如何?蘇氏胎像如何?”
“回爺的話,太醫剛才來回話了,蘇格格胎像很好,隻是胃口不佳,今日高格格在後花園請了金格格,還有陳格格,蘭格格賞花品茶,格格們十分熱鬨。福晉禮佛未去,不過賞了點心過去助興。”
“嗯。”
弘曆放下茶杯,沒有繼續問,但也沒有繼續看奏折的意思。
他的貼身太監吳書來,可是伺候他長大的,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他小心翼翼的道:“爺,王太醫還說了一事兒…”
弘曆不看他,矜貴的哼了一聲:“他還能有什麼事兒?”
“貴妃娘娘指了王太醫去瞧瞧溫晚格格,太醫去了咱們府裡後,便過去了,可巧,溫晚格格已經醒了,隻是…隻是她仿若,全然都忘了。”
“嗯?”正要打開一本奏折的弘曆,手頓住了。
“什麼叫全然都忘了?”
“她已經過了選秀!留了牌子!還那樣鬨!那可是連累滿門的大罪!”
“一句忘了,就想著這事兒不存在了?!還當是小時候呢?!掩耳盜鈴!蠢不可及!”
弘曆似乎很憤怒,手邊的筆都摔了下去。
吳書來心裡撇撇嘴,還不是您慣的。
這會兒聽著罵罵咧咧的,凶的不得了,可也就這樣了,還不是得給溫晚格格收拾爛攤子。
吳書來等他罵完了,才繼續回話——他知道這位爺上心著呢,所以方才追著太醫問了半天,這會兒便原話回道:“太醫說,格格傷心過度,又因為身子虛弱,所以一下子記憶全無,父母兄弟,隨身丫鬟,都不認得了…”
“什麼?!”弘曆氣笑了。
“越發不成樣子了!竟然想出這麼個荒唐的招數來!”
吳書來心想,可不是荒唐透頂麼…
打量著眾人都是傻子呢?!而且一個不好,就能取消她的資格,退了她的牌子,可就不能指給爺了。
雖說這回兒隻能指給爺做個格格,可爺對她的情分,還愁來日?真是想不開啊!非要跟爺爭這一時之氣,還鬨了自儘!
“哼!她恐怕是真的知道怕了!她膽子一直小,傷心過度就衝動行事了,這會兒怕是想明白了,又驚慌失措,不想連累家裡,隻能又出此下策…”弘曆歎了口氣。
吳書來都驚了,溫晚格格這麼鬨,您都能替她找補?
主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吳書來當然也要附和捧場:“爺說的是,溫晚格格性子柔弱,定然是怕極了,又不想讓爺為難…”
“奴才也是一直看著溫晚格格長大的,她心思單純,沒有那爭強好勝的心,不過是一心想著爺罷了。”
這話正中弘曆的心。
弘曆最喜歡溫晚的一點,就是那全身心的愛慕於他。
“我自小看大的人兒!還用你說!她就不是那貪位分的人!不過是我許諾側福晉之位在先,又食言了,且平日裡為了穩住高家,外頭都以為我對高氏甚寵,福晉都不及…所以才讓她心生誤會…”
“是是是,奴才多嘴了,隻是,溫晚格格那樣嬌弱的人兒,這昏睡了許久,剛醒又擔驚受怕,自己不定怎麼費儘心思想的主意呢,豈不是又傷神傷身了?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爺,不如我送點補品過去?”吳書來遞上了梯子。
弘曆故作思索了片刻,才點頭:“也好。”
“也晾了她好幾日了。本想著她能自己知道錯了,而不是又想出什麼昏招兒!”
“你去代我好好訓斥!省得再捅更大的禍來!”
“奴才一會兒自己去,定把爺的意思說給格格聽。”吳書來道。
“昨兒不是得了一盒子南珠?粉色嬌嫩,福晉不愛這個,都拿去給她吧…也是小時候慣的毛病,就愛房裡掛珍珠當步簾!讓她不許出門,在家慢慢穿珠子!省得再鬨!”
還不是您慣的…
南珠串著當簾子,也就這位格格了。
吳書來笑著應下:“格格心思彆致,也是受您的教導,從小您就帶格格賞畫兒。”
至於什麼不許出門這樣欲蓋彌彰的話,吳書來權當沒聽見。
他說完又把地上的筆撿起來捧在手裡,已經不能用了,得給弘曆換一隻新的。
這舊的卻也值好些銀子,一會兒不拘賞給哪個就是了。
見著弘曆似乎心情舒暢了,重新拿起了奏折,吳書來便退了出去,門口還有兩個太監候著,一見他,都趕緊悄無聲息的打了千兒。
這兩個太監都算是吳書來的徒弟,弘曆封了寶親王後,前途已經明了,他不可能再自己把持著伺候,總要給下麵的小子們點機會了。
這兩個是他冷眼看了許久的,因而提拔了起來。
一個叫高玉,一個叫李玉。
弘曆更願意李玉伺候,不過高玉沒有不識趣的心生嫉恨,反而找到了更好的定位,那就是願意跑後宅的差事,在福晉她們那裡,頗有臉麵。
這會兒吳書來要自己去瞧瞧溫晚格格,便指了李玉進去伺候著,手裡的筆隨手給了高玉。
兩人深深弓著身子,送吳書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