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複習林敘經曆過不止一次,算上77、78兩屆的高考,至少有兩次,可前兩次因為外公外婆的去世,他心裡憋著一股氣,身體和心理都是緊繃的,一門心思要考個好大學,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失利。
他想靠高考翻身。
但這輩子,林敘心態很放鬆,外公外婆都還在,他打開雜物間的門就能繞到外公的後院,後院長了兩顆銀杏樹,還沒到落葉的季節,林敘看書累了可以去後院休息休息。
他懷疑這種心態反而對複習有利,也可能是因為經曆過兩世,林敘清楚,高考並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就算沒有考上大學,他還是要好好活著。
林培的課本和林敘是同一套,不過老師發下來的課後作業有些不同,兩人手頭的資料實在太少,到這時候,課後作業反倒變得有用了起來。
也幸虧兩人學校的老師們大多淳樸踏實,雖說高考這條路斷了,學生們也沒有考學的想法,老師們該教的還是會教。
林敘從下午一直學到晚上,《代數》第一冊的前三章他居然都看完了,題量林敘覺得不太夠,不過現在條件有限,他隻能再多想想辦法。
舅媽郭萍過來看過幾次,眼見得天都快黑了,兩個孩子依然在認真看書,她就沒有打擾,等到了吃飯的時候,桌上的菜色明顯比前幾天好了一些。
這個年代農村的生活條件確實不如城裡,想吃什麼也難買,不過小舅舅媽都是會過日子的人,偶爾在田間地頭發現的野雞野兔,小舅都會偷偷帶回家,門口河裡的魚和田螺他也經常去摸兩把。
外公外婆家和小舅家都養了雞鴨,公社不許多養,但因為林家孩子少,林敘和林培還能經常吃到雞蛋,村裡孩子多的人家連蛋都舍不得吃,大多是攢起來,等家裡來了客人再吃,要麼就是過年過節送禮用。
林敘也覺得生活太難,如果他重生到8、90年代,或許還能像其他小說的主人公一樣賺點錢,或者提前了解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動向,可現在個體戶這個詞還沒興起,萬元戶股神之類的都是幾年之後才會有的名詞,他本身又不擅長這些,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搞錢的方法。
在林敘印象裡,顧征這兩年似乎賺了不少。
80年以後,深市被列為特區,全國的目光和資產都向著深市湧去,寧安市雖未享受到深市發展帶來的紅利,可寧安市鐵路的職工們卻憑借著便利的交通從深市運來一批商品,更有不少人直接下海做起了生意。
顧征倒沒有下海,卻參與到了其中,他有一個好嶽父,帶給他的不僅是經濟上的助力,也有身為一線職工所沒有的資源助力。
到後來,顧征羽翼豐滿,自然又一次背叛婚姻,可那時候他嶽父早已退休,對他的掣肘相當有限,林敘雖然和鐵路宿舍那邊再沒有聯係,不過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和顧征有關的消息。
據說他妻子也鬨過,卻隻收到了離婚威脅,為了兒女不得不忍讓。
當然,對現在的林敘來說,顧征實在太遠了,最重要的還是幾個月後的高考。
光複習數學一科自然不夠,理科一共四張考卷,語文一張,政治一張,數學一張,理化一張,相較之下,數學還屬於挑戰性低一些的科目,理化兩科林敘日常接觸得實在太少了,雖然他讀書的時候這兩科成績都不錯。
他的心思都在複習上,因而並不清楚,他那一封舉報信在車輛廠裡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到了77年,社會的輿論已經漸漸放開了,知青回城把兒女丟在鄉下這事屢見不鮮,還有不少考上大學之後拋棄鄉下老婆的陳世美,顧征這樣得隴望蜀的也不在少數。
但壞就壞在他新談的是主任的女兒。
廠主任在車輛廠紮根多年,自然能替閨女謀個更好的女婿,論家世,顧征家在鐵路宿舍那片不是最好的,顧國前雖然是七級工,但不是行政領導,加上顧征不是顧國前親生的,他接了顧國前工作這事,廠裡不少老人都頗有微詞。
今天給顧國前塞了繼子進廠,明天是不是就能有領導親戚擠了普通工人的職位?
“這個顧征倒是會替自己謀,工作有了,領導閨女談了,怎麼好事都落在了他頭上?”
“人家這叫有本事,你羨慕不來。”
“我可沒有那種親兒子不要,替人家養兒子的癖好,嘿。”
廠裡的議論顧征自然聽得見,這還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是,之前他談的對象全家挨個找上了門,在他們廠門口大罵不休。
人家為什麼上門,是因為他對象先去找了他媽,被他媽一頓陰陽怪氣,要他對象認清自己,認識到她和顧征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一大早,這一家人就在廠門口罵罵咧咧:“顧征和我家閨女談了還耍賴,我們閨女怎麼嫁人?”
“他這樣就是耍流氓,不給我們家一個說法,我們就找公安把他抓起來!”
罵嚷聲動靜實在太大,剛從外省出差回來、趕早來上班的廠書記陶紅軍也注意到了:“什麼情況,老鄭,你去了解了解。”
老鄭鄭平方是車輛廠的紀委書記,他老婆是廠婦女主任,今年8月之後,車輛廠才根據上級會議精神重新配備了紀檢部門的相應職位,鄭平方正愁沒業績,今天和陶紅軍前後腳進廠上班,就遇上了這麼一樁事。
正好這事也涉及婦女的權益保護,鄭平方一合計,把他老婆袁秀芳也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