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 講個笑話。(2 / 2)

冰冰涼涼的氣息,彌漫到了全身,她身上的灼痛淡去,虛化到透明的魂魄,重新被注入了生機。

歲祖月微愣,想到擺渡者的話,她一襲素白衣裳,青絲垂散,揚起毫無血色的臉,疑惑地朝前端望去。

故人?

腦海一時閃過許多麵孔,最後當那道頎長身影,漸漸清晰浮現在視線裡時,歲祖月被潤濕的睫毛抖了一抖。

要命......

是慕相玄。

奈何橋另端,一個穿著修身白袍的青年,撐著把紙傘,佇立在雨幕裡,半垂著清雋的眉眼。

青年睫毛很長,烏發薄唇,不淡不濃的神色,遠遠站在橋上,像幅出塵的水墨畫,無比的賞心悅目。

他俊容平靜,注視著她的眼,卻透著陰鬱之色。

歲祖月驀地心虛起來。

這是她年少時的竹馬,後來的白城帝君,慕相玄。

有什麼比被他瞧見這狼狽模樣,更要命的事,歲祖月一時想不出。

她與慕相玄認識的早,以前青梅竹馬,後來年歲漸長,不知何時起,就變得疏離客套了,直至最後,形如陌路。

歲祖月一度覺得,慕相玄應該挺討厭她的。

原因之一,大概就是初印象不佳。

歲祖月幼年,是在凡界逃避追殺中度過,在她自食其力,努力填飽肚子時,乾了不少缺德事。

諸如與食鐵獸搶竹筍,偷過農家田裡的地瓜烤,綁架過小貓給她抓魚吃.....

凡界經曆的種種,養成了她一身匪性。後來被帶回仙界,她拜師學了法術,更成了孩子堆裡的小霸王,整日帶著小弟們巡邏稱王。

沒多久,神殿周遭被她霍霍個了遍,除了一座離殿不遠的神秘小院。

慕相玄就住在裡麵。

歲祖月記得,小時候的慕相玄,不似現在烏發如墨,而是一頭銀發。

他稚氣五官,像是冰雕雪琢而成,皮膚很白,睫毛比小女孩還長,額頭有一點朱砂。

歲祖月和小弟們,對這位神秘小友充滿了好奇,時常爬上簷角偷瞄,然後看一遍驚歎一遍。不僅因為好看,還因為無論何時,男孩都是一襲乾淨整齊的白袍,舉止規矩,總是乖乖坐在庭院蒲團裡,麵前小案幾,放著數本古籍。

他在觀書,一看能看整天,動都不動,然後到了晚上,就獨自回房。

周而複始,像個木偶人般。

這在歲祖月和她的小弟們眼裡,實在不可思議。

看書不悶嗎?整日待在庭院裡不煩嗎?難道會有小朋友不喜歡玩樂嗎?

歲祖月和小弟們為這幾個問題,爭論了很久,最後得出結論,神秘庭院裡的男孩......大概是個假人!說不定是哪位大能做的蓮藕人,小泥人,瓷娃娃!

多半是!

懷疑的種子在心間生根發芽,撓的歲祖月心癢癢,很想驗證是真是假。

終於有次,她逮到個機會。

於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

“嘿咻,”

她從簷角大張旗鼓的跳入庭院,走到正在樹邊尋找東西的慕相玄麵前。

歲祖月小手一展,在中指纏繞了圈的紅線下端,一塊古老的玉圭,在空中輕搖慢晃。

這是她今早在庭院外撿到的。

“謝謝,”

很好聽的嗓音,像是山澗流動的清泉音,道完謝,慕相玄伸手想要拿回來。

歲祖月一下收了回去。

歲祖月晃動手裡的玉圭,對上不解望著她的慕相玄,彎起唇,像捏了個重要人質般,有點兒得意。

這人平日都不理他們的,任他們趴在簷角嘀嘀咕咕討論,她還是第一次與其說話,靠的這麼近。

近到湊湊腦袋,她就聞到了慕相玄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清香,像雨後竹間的氣息,有種說不出的乾淨澄澈。因為站在樹下久了,還混著一抹頭頂桃花的甜味。

怪好聞的。

歲祖月漫不經心的想,隨後眨眨眼,意識到機會難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於是乎,趁著午後清風吹拂,枝頭花葉簌動,歲祖月挑了下小眉毛,一邊彎起嘴角,一邊晃著玉圭。

然後像個小流氓似的。

對人說。

“你讓我摸一下,就還給你。”

是真人還是泥娃娃,以她本事,一定摸一下就知道了!

......

往事不堪回首。

更不堪回首的是,多年以後,她才反應過來。

講個笑話。

天生聰穎,三歲就會撚物起卦的白城帝君。在七歲的時候找東西,還需要用根小樹杈,在桃花樹底下,戳來戳去,撥一上午的土。

“我的玉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