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過去得很快,眼見天色不早,婚事的章程也商議的差不多了。
宋夏兩家都是極好的門第,都很疼愛自己的兒女。
在聘禮方麵,夏家沒有像賣女兒似的漫天要價,宋家也毫不吝嗇,給足了女方體麵,兩家相談甚歡。
宴席決定先在南陽辦,等日後再找時間去江南辦一場,這樣一來,兩頭都可以熱鬨一下。
“那咱們就暫且先這麼定下來了,再有其他的什麼變動,咱們兩家商議著辦。”
“好,親家公留步。”
宋家人親自送夏家三口走出酒樓。
宋玉霖則送未來的嶽父嶽母去落腳的飯店,臨走之前,他跟父母交代道:“待會我要請阿欹看電影,晚上會晚點回來。”
“好好好,你去吧。”
婚事剛定下來,宋玉霖不可能就把未來妻子晾在飯店,何況兩人感情好,能在一起多待一刻是一刻。
宋母看了眼站在兒子身邊的夏欹。
這樣標誌的江南兒媳婦,她是越看越喜歡。
所以巴不得兒子多跟未來兒媳婦蜜裡調油,好事!
送走了夏家人,宋母何須眉仿佛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臉上笑意暖洋洋的。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滿眼欣慰,“總算把玉霖的婚事給解決了,接下來就該著手玉酌的親事了,那傻丫頭比她阿哥有福氣,身邊早早就有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竹馬。”
若非如此,就憑女兒打著兄長還未成婚的幌子,一頭紮進玉鶴園就不出來的性子,還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相中一個青年才俊。
一個不留神,怕是會耽誤成老姑娘。
說起嫁女兒,宋承遠就有點不樂意了。
他並不滿意家裡沒背景撐著的許青,他相中的,是南陽市長家的小少爺。
如果他家玉酌能嫁過去,他興許也能托女兒的福氣,在南陽謀個一官半職,前半輩子為了考功名的那些書也就不算白讀了,能有點作用。
而且許青老家在山東,太遠,以後女兒嫁過去,三五載也不見得能見上一麵!
何況他家玉酌也對許青沒那個意思,就他那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夫人在孩子麵前亂點鴛鴦譜。
宋承遠想到這,就不滿地嘟囔起來:“玉酌才多大,在家再多待兩年也沒什麼,你總在家念叨玉酌的婚事,還當著兩個孩子的麵,玉霖都是二十六才成婚,玉酌現在二十,早著呢!”
何須眉氣得要打人:“雖說現在有了西洋婚事的辦法,同以前的三媒六聘十四歲開始議親不一樣了,但最晚也是十七歲嫁人。”
“咱們玉酌要念書,已經比彆的姑娘晚了幾年,二十歲還早?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你是她親阿爸嗎!”
“你還想做你的官場夢是不是?哼,我告訴你,彆想了!”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市長家那扶不起的小少爺,不配跟我們玉酌在一起!”
“許青很適合,他門第清白,長相和脾氣都好,最關鍵是他心裡有玉酌,把玉酌當成寶貝那麼捧著,玉酌嫁給他沒什麼不好,我可警告你,彆在背後作妖!”
“知道了,孩子們感情上的事,你我都少插手為好,他們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宋承遠不耐煩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說完就溜之大吉。
何須眉氣得一肚子火,卻也拿自己那不著調的丈夫沒辦法。
……
宋玉霖把夏家兩位長輩送到飯店,安頓好以後,就領著夏欹再次出門。
他早就打發了跟在身邊的小廝,先去電影院門口排隊,幫他買四張電影票。
兩張是他跟夏欹的。
另外兩張,則是給宋玉酌和柳明嬌兩個小姑娘買的。
等宋玉霖忙完再過去,路上就不用那麼著急了,他叫了黃包車,讓車夫慢點拉,打算領著夏欹先去影院附近的咖啡館裡坐一坐。
路上有輛很時髦的黑色轎車從他們旁邊開過去,在鬨市區,所以車速不快,但仍舊吸引視線。
周遭的人都忍不住往轎車的方向看,就連宋玉霖也是如此,唯獨夏欹坐在黃包車裡,目不斜視,像是對這樣新鮮時髦的出行工具不怎麼感興趣。
黃包車當然不如轎車方便,宋玉霖是有買轎車的打算的,隻是現在轎車緊俏,運送到南陽來的數量也不多,都先緊著公共租界的人用了,他得稍微往後排一排。
咖啡館的外牆壁是紅磚堆砌的,雙開的木質門兩旁,豎著四根乳白色的石柱子。
還沒進店,在外頭就能聞到一陣陣的咖啡香氣。
宋玉霖點了兩杯咖啡和一塊小蛋糕。
擔心夏欹吃不慣,吩咐服務員給其中一杯咖啡加奶加糖。
兩人找了個視野好的靠窗位置,宋玉霖很紳士,主動為夏欹拖開了座椅。
夏欹柔聲道謝。
兩人落座後,誰也沒開口說話,直到服務員端上加了冰塊的咖啡和蛋糕。
正是傍晚時分。
窗外的青石板路上走過許多人,形形色色的,有穿西裝打領帶文職人員,也有中山長褂的老派爺們兒,女人們或是旗袍布鞋,或是小洋裝高跟鞋,各有各的味道。
黃包車和小販們的聲音時不時能傳進來,不吵,反倒還有種令人倍感愜意的悠閒舒適。
宋玉霖捏著咖啡杯的杯把,此時笑著看了眼夏欹,打開話匣子。
“今日玉酌失禮,我代她,再同你說一聲抱歉。”
“沒什麼,我不是小心眼的女人。”
夏欹笑得雲淡風輕,而指尖捏著勺子,漫不經心地,輕輕攪著杯子裡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