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薑魚房裡的燈亮了大半夜,而林西鶴徹夜未歸。
翌日恰好是月初,7月1日。薑魚又收到了來自出版社的催稿信息,但她看了眼自己昨晚寫下的《麻倉愛情故事》,並未理會。
D又來了。
薑魚聽著早間新聞做厚蛋燒,給D裝了一小盒讓他帶去學校。D嘟嘟囔囔的,抓著盒子的手卻很緊,跑著離開的樣子像是背後長了小翅膀要飛起來。
他來告訴薑魚,今天特調局的人又到了撫恤院,繼續詢問蘇棗棗相關的事情。還給他們所有人都做了異能檢測,不知道在查什麼,查完才把他們放出來的。
薑魚估摸著特調局是知道陸生是精神係異能者了,企圖在他出沒過的地方,排查還有沒有人身上有他的異能殘留。或者說,還會不會出現彆的受害者。
再一打聽,昨天去過的閣樓也被封了。
林西鶴還沒回來,正好,薑魚今天也有約。
這兩天氣溫開始回暖,太陽也從漫長的雪季中蘇醒,迫不及待地開始發光發熱。薑魚換上了漂亮又有氣質的半身裙和綁帶高跟鞋,抬手戴上透明的石英耳墜,照著鏡子,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便又從櫃子裡取出了貝母色的頸帶。
墨鏡是必備的,薑魚喜歡太陽,但又討厭直視太陽。
臨出門時她跟睡眼惺忪的薑珍珍女士打了個招呼,薑女士看著打扮精致的女兒,敏銳地察覺到她今日氣場的不同,問:“今天又有委托了?”
薑魚:“四角酒吧的老板。”
薑珍珍:“秦震啊……那不是你孟姨的舊情人麼,要我給你孟姨打個電話嗎?”
薑魚莞爾,“既然是舊情人,那就不提也罷。孟姨不是新交了個小男友?”
薑珍珍樂了,“倒也是。”
關於做荷官的事,薑魚從來沒有瞞過薑珍珍,在她看來,隱瞞不是保護,在任何時候,“保護”這個動作都必須包含主動。
事實上她做荷官的人脈,除了上一位荷官留下來的,還有一部分來自薑珍珍。她在劇團多年,紮根於麻倉這片土地,三教九流的人認識得也多。
下樓的時候,秦震派來的車子也到了,給薑魚開車門的正是昨晚被林西鶴打爆了的火係異能者。
“薑小姐。”他低著頭顯得格外謙遜,搭在門把上的手有輕微的抖動,襯衫下有繃帶的痕跡,還微微滲著血,看來昨晚回去後也沒討到好。
薑魚從來無意為難這些手下人,點了點頭坐上車。
秦震會找上門來並不意外,當他得知那個舉報人就是林西鶴,林逝水的兒子,硬碰硬就成了下下之策。而這時,跟林西鶴一起出現的薑魚,就可以發揮她荷官的效用了,譬如——說和。
不過薑魚並不打算接這個委托。
車子駛上懸浮軌道,開始平穩飛行。會麵地點是薑魚選的,在內城區的一家咖啡館。既然不打算接委托,那她自然不可能去對方的地盤麵談。
等到了地方,秦震已經等在那兒了。
薑魚推了推墨鏡,掩去眸中的一派冷漠,嘴角卻勾起微笑,緩步走進店裡。
秦震年近五十,鬢角泛白,但眉目依舊年輕,像叢林狼披上了西裝,狠厲但克製。他在窗邊坐得很沉穩,靠著椅背,用不加掩飾的目光注視著薑魚,那裡麵有很多審視、一絲隱約的忌憚,但唯獨沒有尊重。
“坐。”他抬手。
咖啡館裡沒有彆的客人,看來是被清場了。
“秦老板客氣。”
“薑小姐,跟林西鶴是什麼關係?”
秦震開門見山,薑魚也不意外,她看著自己麵前早就準備好的還在冒著熱氣的黑咖啡,有些遺憾。她其實更喜歡喝拿鐵。
“秦老板,這好像是我的私事。”
這話是拒絕,但“私事”兩個字又像是隱晦的承認。薑魚在來之前發信息問過林西鶴,可不可以借他的虎皮扯一張大旗。
林西鶴回了她一個“光頭小人聳肩”的表情包。
秦震笑笑,“說起來也真是有緣,林西鶴的母親也出身麻倉。她就住在49街那棟房子裡,那會兒我們都叫它‘美人屋’,隻是沒想到,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會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林家那位。”
薑魚:“略有耳聞。”
“那時候老一輩的人常規勸我們,你要學林逝水,有野心有魄力,成為一代傳奇。你也千萬不要學林逝水,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這麼多年,林家父子之間的博弈、林西鶴跟林家之間的博弈,精彩紛呈。或許,林西鶴現在回來,又會有新的波瀾了。”
說著,秦震意味深長地看著薑魚,問:“薑小姐覺得,林西鶴跟他父親像嗎?”
像什麼?所謂的癡情嗎?
薑魚不得不提醒他,“我也才認識他沒幾天,下不了這樣的判斷。”
秦震:“我倒是覺得,有資格住進美人屋的,必定是像薑小姐這樣優秀又出眾的人。美人屋裡住美人,才不負它的盛名。”
我倒是覺得,你好像一個老鴇。
薑魚在心裡吐著槽,麵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秦震不愧是一手創辦起四角酒吧的人,酒吧街“大王二鬼”裡麵的二鬼之一,眼前的危機還沒解除,就想著要做下一筆投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