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恕?!!
不可能,她絕對不可能理解並寬恕那個人。
謝嗣音壓著心中怒火,繼續道:“那什麼是發念念之間肯於放下的心?”
禪雲方丈注意到她突然怒火蹭亮的眼神,歎了口氣,繼續說下去:“放下執著,放下一切。夢境本為虛妄,於人身終究無礙。若是他拉您走,您就跟他走;若是他掐您脖子,就順著他掐。等那人覺得順了氣,自然會離開你。”
謝嗣音臉色更難看了些許:“任他施為?”
禪雲方丈點點頭:“既然是陷在夢中的業力,那就在夢中解決它。他以種種苦行折磨郡主,那麼郡主就任他施為,如此才能補償對昔日業力之所欠,消滅往業。”
謝嗣音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不能從源頭殺滅那人嗎?”
禪雲方丈搖頭,緩慢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緩:“殺滅亦是作新業,如此又會遭受未來之果報。隻有以苦行去抵銷過往業力,以無為去製止未來業力,才能徹底消滅業力,郡主也不會再為之苦痛煩擾。”
謝嗣音:......
業業業!說來說去,全是一堆沒用的。
最後竟然是讓她任任任任任那個人施為!!
謝嗣音黑著臉朝禪雲方丈點了點頭,起身雙手合十,聲音冷硬的道謝:“多謝方丈,雲安叨擾了。”
禪雲方丈就要起身相送,謝嗣音抬手道:“不必送了。”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去。
“嘎吱”一聲門響,陸煦之聽到開門的動靜,回頭看去。
隻見謝嗣音步子飛快,一身凜凜寒意地朝他走了過來。
陸煦之怔了一下,起身迎向她,聲音溫軟和煦:“昭昭,怎麼了?”
謝嗣音對上他那雙乾淨擔憂的琉璃瞳孔,前麵壓著的情緒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什麼得道高僧!”
陸煦之垂眸看著她,眼中漸漸浮現出惺忪的笑意,緊跟著竟真的笑出了聲。
笑聲清甜愉悅,如山間清泉叮當作響,悅耳極了。
謝嗣音還在氣頭上,聽到這人笑得如此開心,氣得一腳踩上他的六合靴:“陸澄朝,你笑什麼?”
陸煦之看了她好一會兒,眉間眼上都是化不開的柔情,直到把謝嗣音看得雙耳發燙才緩緩道:“我在笑終於把昭昭捂化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其中似乎充滿了喜悅和滿足,仿佛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昭昭之前再是同自己撒嬌玩笑,都沒有這片刻功夫讓他心安。
昭昭是什麼性格,他太清楚了,或許比她自己還要清楚。她同太多人言笑晏晏、虛與委蛇,哪怕生氣了也是從來雍容有度,何曾在宣王府之外如此直白地發泄脾氣?!
除非——她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可以依靠信賴的人。
陸煦之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眼中的光芒更是亮得刺人:“禪雲方丈如何惹我家昭昭生氣了?”
謝嗣音撇開臉,彆彆扭扭地哼了一聲,推開男人朝外走去。陸煦之瞧著她的背影,笑意未減反而越加深邃,整個人的周身氛圍如同春花盛開,燦爛極了。
因著謝嗣音沒有胃口,二人連齋飯也沒吃,就返程往回走。
來回折騰一圈,再加上昨晚也沒有睡好,謝嗣音很快就惺忪著眼睛睡了過去。
頭一歪,眼看著就要撞向車壁,陸煦之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臉頰,跟著起身換到她的身旁,讓她整個人靠在他肩頭。
一股雪鬆和冷杉的清澈木質香氣侵入鼻腔,不驕不躁、清冷細膩,仿佛身心都沉浸在微涼的雪鬆林之間,浪漫又寂靜。
是陸煦之的味道。
謝嗣音蹭了蹭他的肩頭,呢喃一聲:“澄朝。”
陸煦之愣了下,又勾起了唇,右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發出一聲溫柔的輕歎:“昭昭。”
“真是郎情妾意啊!”突然,一道陰鷙狠戾的聲音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聽得人脊背發涼。
謝嗣音覺得剛剛還陽光明媚的豔陽天一下子暗了下來,慢慢地變黑變沉。
她渾身一個激靈,轉身朝著來人看過去——
是仡濮臣。
謝嗣音這才注意到如今的她竟是立於曠野之上,遍地的銀色花草。她下意識退了兩步,她明明記得自己同澄朝在回去的馬車上,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她又陷入夢中了?
陸澄朝眼瞧著她平和的麵容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就連身子都跟著顫抖戰栗,皺了皺眉,握著她的手輕聲喚道:“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