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錫又蹭了回來。

隻聽蘇錦書小聲嘟囔：“毛病忒多，你偷東西的嫌疑還沒洗清呢。”

陸錫：“……我可真冤，活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被人當小偷打。”

原來他都已經二十郎當歲了。

蘇錦書稍微歪了一下思緒，又及時拉了回來：“你當真沒偷拿我的東西？”

陸錫誠懇道：“當真不是我。”

蘇錦書：“你發誓。”

陸錫端正了姿勢：“好，我發誓，倘若我對你有半句虛言，就讓我變成陰溝裡的老鼠，永遠不得見光。”

好毒的誓。

蘇錦書一聽到老鼠兩字就一陣哆嗦，道：“好啦，我信你，想來你一個闊少爺，也不至於貪我那點小玩意兒。”

“哦——”陸錫拖長了聲調：“你怎麼知道我是闊少爺？”

蘇錦書道：“你的海捕文書都發到我們蓮沼鎮了，你不是那個……那個什麼侯的次子嗎？”

“平陰侯。”

“啊對，平陰侯。”

陸錫有一雙桃花眼，眼尾上彎，笑起來的時候，總有點玩世不恭的意思。可當他收了笑容的時候，眼中還是淩厲更濃一點，他道：“據我所知，海捕文書上隻寫了我的名字，沒有明說我的身份。你個小丫頭從哪知道的？”

蘇錦書天真地抖摟出實話：“是彩珠夫人告訴我的，她懂得可多了。”

陸錫又重新笑了起來：“你們這個小鎮，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蘇錦書好奇心起，一連串的問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娶公主，不喜歡嗎？”“你是為了逃避追捕才掉到河裡的？”“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當一輩子欽犯啊？”“你走得這麼遠，想不想家？”

陸錫張了張嘴，可問題太多，不知從何答起，索性閉嘴不答。

蘇錦書也不是執著要得到答案，見他默然，寬慰道：“你放心吧，此事我不會說，彩珠夫人也不會說，我們就當你從來沒來過。唔，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陸錫道：“我沒打算走啊。”

蘇錦書驚訝道：“你不走？為什麼呀？”

“我啊……”陸錫薅了一把麵前的青草，團弄了半天，才慢悠悠道：“你的東西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雖然你相信不是我乾的，但我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我得幫你抓到真正的小偷，把東西要回來才行。”

蘇錦書當即對他十分好感：“你心腸倒是好。”

陸錫也笑開了：“你是第一個這樣誇我的人，有眼光啊。”

他招呼蘇錦書一起回到後廚。

陸錫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問道：“你為何要把東西藏在這裡？”

蘇錦書似是被勾起了不開心的事，低落道：“那些書若是帶回舅舅家，不出三天，要麼被撕掉，要麼被燒掉，零花更是藏不住的，一準會被搜刮走，至於那些小玩意兒，越是我珍視的東西，越是會莫名其妙消失。我思來想去，隻有此處最安全，蘇宅鬨鬼一事流傳多年，旁人輕易不敢靠近，所以就藏在這了。”

陸錫道：“鎮上幾乎所有人靠近蘇宅都會撞鬼，唯獨你是個例外，你有沒有想過其中緣由？”

蘇錦書輕聲道：“因為這裡是我家呀，遊蕩於此的鬼魂想必都是我那些慘死的家人，他們不會傷害我，也不忍心嚇唬我。”

陸錫有句話早就想問了：“你家人是被燒死的？”

蘇錦書嗯了一聲。

陸錫：“他們都喪命於火中，隻活了你一個？”

蘇錦書又一聲嗯。

陸錫檢查了一遍後廚的門窗。

蘇錦書道：“你確定要住在這裡嗎？真的很危險。”

陸錫回了一句：“我陽氣足，放心吧，臟東西近不了我身……柴房在哪裡？”

蘇錦書指了一下：“旁邊。”

陸錫甩甩手，去了隔壁柴房。

蘇錦書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麼，隻好跟在他身後，無所事事的轉悠。

直到太陽偏西，陸錫帶著她把整個蘇宅都轉了個遍。

他冷不丁道：“天要黑了，你不回去嗎？”

蘇錦書看了一眼西邊，暮色下遠山如黛。

“是該回去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道：“你確定要住在這裡嗎，鎮上有客棧，花費並不多。 ”

陸錫推著她往門外走：“本少爺心裡坦蕩蕩，不怕鬼纏身，快走吧，明天就能幫你把東西找回來了。”

蘇錦書腳步一頓：“真的嗎！？”

陸錫垂眸看著她，點了一下頭。

落日已經沉到了山後，獨處荒涼的蘇宅裡，連一盞照明的燈火都沒有。初一新月夜，一線微弱的月華不足以照明人間。

陸錫道：“這段路太黑了，我送你一程，到了鎮上會有燈。”

蘇錦書推拒了幾次，可當她走出一段距離後，一回頭，那道身影始終沉默地跟在不遠處。

每當她回頭望，他總是擺手，示意她往前走。

直到鎮上的煙火繁盛處。

蘇錦書再回頭，瞬間就找不到那人了。

消失得真快。

也像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