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底下風平浪靜，除了偶爾有妖獸被驚擾跳出來攔路，一路也沒遇見什麼危險。

秦芊芊原本沒打算與白衣少年同行，沒想到中途橫生枝節，這會兒三個人陰差陽錯走在了一起，相處起來倒是比想象中融洽一些。

當然，少年的警惕，她也看在眼裡。

秦芊芊是從生死劫難中活著走出來的人，大大小小的危機她都經曆過，是以她對於旁人的任何情緒都極為敏銳。

先前少年心緒波動明顯，那一絲輕微的殺機她同樣有所察覺。

不過她感知到的情緒更多的像是一種惱羞成怒，而非充滿惡意，因此隻當作不知，麵上沒有表露分毫。

但畢竟是不熟悉的陌生人，她對少年一樣會有所防備。

少年受了傷，自然不能開路，隻能跟在隊伍後方，偏生秦芊芊也不放心讓隻有築元境的梁樹羽斷後。

而要是讓小師弟夾在中間，她又擔心會受少年掣肘，思來想去便將人安排在了左手邊，隻餘自己的後背正對著少年。

如此一來，麻煩是麻煩了些，好在要照顧少年的傷勢，行進速度本身就不宜過快，倒也不影響什麼。

秦芊芊一劍斬落從樹叢裡突然竄出來的一道黑影，將險些來不及躲避的梁樹羽拉到自己側後方，回眸向白衣少年看去。

他所處的位置剛好也有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張牙尖齒利又充滿腥臭味的獸嘴張開到了最大，徑直往他的腦袋咬去。

少年兩側的碎發被腥風吹得飛起，黑色的發絲幾乎擋住了他的眼睛。他隻是輕輕抬眼，往邊上讓了一步，便以指為刃一刀劈下。

秦芊芊望過去的時候，他恰巧收回手，斷作兩截的劇毒羽蛇在半空中微微停滯了一瞬，而後當著兩人的麵“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危險解除。

秦芊芊知道以少年的修為即便有傷在身，這毒蛇也傷不到他，卻還是衝他頷首示意道：“你小心些。”

商墨言並不想多話，但此情此景又似乎不能什麼都不說，便沉默地點了下頭：“……嗯。”

新的危機就發生在這一刹那。

當商墨言準備朝著前麵的師姐弟二人走去的時候，平靜的水麵突然掀起了一股巨浪，一個遠勝於剛才襲擊三人的羽蛇的龐大黑影從水中衝了出來。

這怪物形如長蛇，滿身都是堅硬如青銅般的細密鱗片，頭頂有一個尖尖的凸起，似乎是即將蛻變的龍角。偏偏它又不太像蛟，身上長了幾對又粗又大的肉翼，還有鱷魚般的粗壯四肢，看起來醜陋得要命。

商墨言早就發現了水底下的波動，這怪物一出現就立即做好了準備，沒想到秦芊芊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手拉著師弟，一手拉著他，瞬息間便帶著他們落到了彆處。

她是劍修，兩隻手都帶著人自然拿不了劍。

秦芊芊隻能將兩人放下，握著劍順便提醒身邊的這兩個少年：“你們躲遠一點，這怪物有結嬰境的實力。”

結嬰境算起來是四階，隻比她低了一階，秦芊芊也沒有在帶著兩個拖油瓶的情況下一擊必殺。

要是這怪物掙紮起來，無差彆釋放毒氣，梁樹羽多半討不了好。

幸好，梁樹羽也自知實力低微，幫不上大師姐的忙，主動後退到了安全的範圍內，反而是商墨言自恃有化靈境的修為，並不如何擔心這怪物帶來的威脅。

見此，秦芊芊出劍的空隙又回頭對他說：“你也是，不要逞強。”

少年氣盛，就算受了傷，往往也不肯乖乖歇著安心接受彆人的保護。秦芊芊以前就見過這樣的人，她覺得白衣少年沒準也是如此。

殊不知，商墨言隻是沒有這樣的習慣。

他自修煉以來，一切都是親自麵對，除了相信自己的實力，親手將危險扼殺，誰也不會信任。還從未試過站在彆人身後被人保護，對方甚至叫他不要逞強。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商墨言沉默的間隙，秦芊芊已經一劍劃開了怪物的胸膛，從頭至尾將其開膛剖肚。

怪物還沒來得及有所施為，僵硬的身體便轟然墜入湖麵，隻餘黑褐色的血液漫天飛灑，伴著被掀起的巨浪，一起撲向還站在湖麵上空的持劍少女。

秦芊芊閃躲及時，衣角卻還是被濺到了一點毒血。

“嗤”的一聲輕響，天靈宗的弟子法衣竟被這不起眼的黑褐色血液腐蝕出了一個小洞。

她眉頭微蹙，還沒有什麼反應，觀察力向來敏銳的梁樹羽反而先叫了起來：“師姐，你的衣服——”

秦芊芊放下手，收劍歸鞘，不甚在意地說道：“沒事，接著走吧。”

說完，她頓了頓，又看向兩人，不太確定地問道：“你們應該也沒事兒吧？”

自然是沒事。有她一個人扛著，他們就和茶樓裡吃瓜看戲的茶客沒什麼區彆。

商墨言心想，又看了一眼秦芊芊不複白淨整潔的衣袖，隻覺得怎麼看怎麼礙眼。再看一眼柔弱得隻會大呼小叫，壓根沒出上半點力的梁樹羽，心裡很是不解。

越想，他越是忍不住皺眉，直到少女要帶著他們繼續出發，他的疑問也下意識地問出了口：“你來尋寶，帶著一個累贅不嫌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