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芊芊驀地回神，應聲道：“嗯，你說的有道理。”
梁樹羽一向少年心性，聽了這話，傻樂一陣，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商墨言而後邀功似的繼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此地的中心一定離我們不遠，我們應該繼續向東。”
——看吧，他才不是一點用沒有呢。
梁樹羽默默地在心底發出一聲得意的輕哼。
商墨言無聲地撇開眼，避開了那道小獸般示威的目光，隻將所有的情緒斂在眼底。
他見多識廣，自然也發現了這地方像是在某種特殊的法器之內，隻不過不會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子一樣吵吵嚷嚷，更不會挑釁生人。
幼稚。
他默默想著。
不僅幼稚，而且過於天真。
原本想要找出一件法器的核心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倒好，隨口就把法器外形說了出來，還指明了藏寶之地。
這小子是不是忘了，他這個陌生的同行之人，也是與他們競爭寶物的一員？
想到這裡，商墨言唇角輕掀，也不點破，隻似笑非笑地望向東方，等著秦芊芊發話繼續趕路。
然而，等了一會兒，他等到的卻是秦芊芊口中“先行休息”的建議。
哦？是為了提防他？
商墨言眸光輕閃，自覺摸透了秦芊芊的想法，哪知少女卻隻是四下張望了幾眼，便帶著他們走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山洞前。
山洞位處高地，四周草木遮掩，看起來並不惹眼。
這應該是某種妖獸的洞穴，不過裡麵沒有動靜，甚至連洞前的雜草都肆無忌憚地瘋長到了約有半人高，大概是廢棄已久。
商墨言還駐足在原地揣摩著秦芊芊的用意，便見她撥開兩側的樹枝藤蔓，往裡探了幾眼，而後回頭朝自己招了招手。
“我說了給你護法的，就先在這兒療傷吧。”
商墨言盯著她，腳下一步未動，像是有些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他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眼底的戒備卻十分明顯，以秦芊芊重活一世的閱曆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想到方才的情景，她也覺得確實容易惹人誤會，便再度走到少年身邊，大大方方地說道：“放心，沒準備坑你，再說了，憑你現在的狀態，恐怕也勝不了我。”
心事被戳破，商墨言也絲毫不惱，隻是從來沒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跟他說“你打不過我”，有些新奇的體驗讓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掠過了正站在山洞前守門的梁樹羽。
“那我要是拿他做要挾呢？”
修士個個耳聰目明，何況彼此離得並不遠，梁樹羽聽了這話，立刻瞪了過來。
又點他廢物是吧？
梁樹羽覺得他跟這陌生少年一定是八字不合，不然這人為什麼處處針對他？
他這麼能說會道，還格外樂善好施，在天靈宗裡人緣可好了，就這小子看他不順眼，那說明有問題的隻能是對方了！
“你不會。”
秦芊芊沒看到師弟的眼神，她隻觀察著身前少年的神色，聽完他的話後，心裡的那一絲緊張反倒不知不覺散去了。
“那個魔修還在，想要除掉他，你我聯手才是最好的選擇。”眼見少年想要反駁，秦芊芊又用一句話將他堵了回去，“你之前選擇和我們一起走，難道沒有過這個打算嗎？”
她分明沒有什麼表情，可商墨言看見了她眼底淺淺蕩漾的波光。
她在笑。
而且她也確實說中了。
看來不愧是天靈宗的首席，倒也不像另一個那麼傻。
“他的目標是你。”
“不，所有與他爭搶寶物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那魔修追過來的一路上，一直在瘋瘋癲癲地喊話，秦芊芊聽得很清楚，他已經將這裡的寶物全都視為囊中之物，任何遇見他的人都得死。
要是不想摻和，想辦法趁機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來都來了，秦芊芊也不準備無功而返。
比起對上高自己一個境界的瘋子，她覺得少年也更願意與她合作。
至於這是不是與虎謀皮，秦芊芊的確沒有擔心。
一來她自有倚仗，隻是不願與魔修以死相博，同境界卻是絲毫不懼；二來少年身上也沒讓她察覺到惡意，反而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親近之感。
順應本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就是秦芊芊的“道”。
商墨言定定地看著她，內心有幾分不解。
她自信的來源到底是什麼？難道沒有想過他或許也有後手？還是說即使預料到了也不在意？
商墨言覺得，這天底下有膽子在魔門之主麵前蔑視他實力的人沒有幾個，起碼不應該包括麵前的少女。
哪怕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哪怕，他出現在這裡的隻是一具看起來與他毫無關係的化身。
但她真的一點也察覺不到靈魂深處帶來的危機麼？
商墨言沉默不語，他的沉默像是代表了對之前那些話的認同。偏偏他站著不動，又像根木頭樁子，連帶身邊的人都隻能傻站著。
秦芊芊等得有些累了，也不想繼續與他在風中傻傻對視，一邊想，她一邊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袖輕輕扯了扯。
“好啦，走吧。”她稍稍拖長了一點調子，以至於乍一聽像是在撒嬌，“我看你臉色又白了一點，是剛才動手的時候牽連到傷勢了嗎？”
扯了一下，沒拽動。
秦芊芊又去看這個渾身寫滿“犟種”二字的少年。
卻見他凝視著自己抓住他衣袖的手指，有些不虞地皺眉，好似在想什麼極為難以理解的事情，遲疑了很久，那雙鳳眸才緩緩抬起。
他眸光沉沉地問：“你對誰都這麼善良熱情嗎？”
那倒也不是。
秦芊芊想解釋，又無從說起，最後隻能揚了揚眉默認。
“隨你怎麼想，對了，你叫什麼？”
進入山洞前的那一刹，她終於想起了這個被他們忽視已久的問題，同時也隨口進行了自我介紹。
“我姓秦，是天靈宗的首席——”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少年有些淡漠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燕無歸。”
“姓燕？”秦芊芊下意識複述了一遍。
不知為何，這姓氏有一絲耳熟，又讓她覺得有那麼一點點違和。
對上她清澈冷冽的桃花眼，商墨言眼神平靜，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確認道：“嗯，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