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這一切,虞棠隨口道,“你真是隱仙門的弟子?”
全程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放過青年眼底的一絲變化。
這些年她吃過的虧還少嗎?萬一呢?萬一他騙她...他要是邪修,那她可得早點跑路,問一問總該是對的。
“你懷疑我...”
他神情尤為平穩,不為質疑所波動。
這下,將自己給套進去了,虞棠絞儘腦汁地想要圓下話語,卻百口莫辯。
“不是,我...”
這邊麵臨囧境,另一邊直接攤開掌心,“劍修通常以靈力養劍,若是邪修則靈力汙濁。”
青年掌心凝聚起的靈力純淨無比,顯然不是邪修一派,頓時,虞棠終於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我能跟著你嗎?你知道的...修士最講因果,我贈藥...你幫我,不過分吧?!”
她知道這個要求真的很過分,可那又怎樣呢?不借助他的手,她恐怕會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果然,她一說完,青年微一皺眉。
正當她忐忑不安時,謝懷慈忽然淡淡道,“也好。”
得到他的許諾,虞棠心裡說不高興是假的,然而這份欣喜維持不了多久,她又不受控製地回想起初見時...他漠然的眼神。
逆著天光,青年瞳眸澄澈,沒有半點人情味,似乎這世間萬物皆是虛妄。
不明善惡,不知邪正,那時候她真擔心...她是不是也會成為攻擊的對象。
可事到如今,她又有什麼好的選擇呢?唯有信任他。
或許她過於安靜,謝懷慈抬眼看向她,“你與我不必如此疏離。”
他瞧出來了,虞棠忽然有些尷尬和無措,但還是勉強笑了笑。
“我隻是...不太適應,畢竟差點死在了畫皮妖手下。”
麵龐冷白的青年微微頷首以示他已知曉,繼續朝著虛幻山澗前進。
他不追問什麼,那她也不好在來回索問,虞棠索性一切不管,任由他在前麵探路。
安靜下來,她方細細地打量他。
青年的發絲由雪青色的發帶束起,肌膚白而細致,眼神沉靜,怎麼看也不像凶惡之人,或許...她之前看錯了,他是個善良的人。
虞棠走到與他齊肩的位置,好奇地問,“仙師,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總不能仙師仙師的稱呼吧,那樣我們得多見外。”
他微微駐足,側目道,“謝懷慈,你可喚我謝懷慈。”
“謝懷慈,謝謝你救我!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
虞棠眉眼彎彎,發自內心地讚賞。
善良...他瞳孔微縮,不自然地皺起眉頭,但還是沒有反駁少女的話。
看吧,他就是看著凶,實際上比誰都溫和,虞棠默認了這個設定,一路上都歡快地與他聊天。
謝懷慈雖說眉頭越發緊皺,但還是耐心地回複了她關於修真界的問題。
兩人聊得差不多時,白霧驟起,呈現出一派昏暗之象。
荒村枯樹,一截斷橋,喇叭和嗩呐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夜裡,赤紅的轎子,紅衣白臉的轎夫依次而出,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明明是歡快的樂器,愣吹出了透進骨子的悲涼。
夜半嫁女,轎夫哭喪,聞者落淚,魂歸黃泉。
嗩呐聲,聲聲入耳,虞棠剛開始還是捂著耳朵的,但很快眼神就迷離起來,朝著斷橋走去...
謝懷慈一把拉住了她,眼神平視著前方。
然後,雪一樣亮堂的劍光斬破幽暗。
虞棠在劍光臨滅之際,清醒過來,一看四周嚴絲合縫的,好像...好像是那個轎子裡麵。
根本逃不出去,更慘的是...全隊最強戰鬥力好像昏了。
他躺在轎子的一角,眼睫亂顫,手指在袖下攥攏成拳。
虞棠挪過去,抬起手,扯了扯他頰邊的軟肉,發現還是不行。
“啪啪啪”打了幾個耳光後,終於放棄了。
一搖,一晃,不知道走到了哪裡。
虞棠也不歇著,拍打了好幾下轎子的內壁。
可手背都敲紅了,連一絲出去的動靜都沒有。
終於不知道等了多久,旁邊的青年悠悠轉醒,迷茫地問,“虞棠...”
這一喚可把虞棠嚇得僵在了那裡。
他的臉,她的爪子。
啊....怎麼辦,要死了!!!
慌亂之下,少女瞪大了眼睛,兩手捂住了他的臉,不斷地搖頭否認,“不是我,是那些東西乾的...”
少女的手暖呼呼的,眼睛乾淨得就像是清澈的河水。
謝懷慈咳了一聲,略微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我沒有懷疑你。”
她可不能得罪他,上仙山可還得靠這位大爺呢!
調整好麵部的狀態,理了理衣裙,回了一個友好的笑,“你沒事就好。”
話音未落,微涼的指尖落在了她的脖頸,虞棠頓時就炸了毛,“你乾什麼?!”
肌膚相觸,難免讓人朝著莫名的方向想,謝懷慈遲疑了一瞬,眨了眨眼,有些尷尬地說,“陰氣入體,對你不好...”
瑩白如玉的指尖下靈茫散布,其上斑駁的淤青半點不存。
感覺舒服了點,虞棠笑了一下,“早說嘛,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
他垂下眼。
指尖殘留的溫度,弄得他心臟一陣亂跳,連麵對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闖過虛幻山澗那一遭後,時光流速得飛快,很快便到了中秋,普通人家早有賞月的習俗,雖說身處修真界...但舊俗總是難忘的。
熬了好幾個通宵,她才製出了各色的月餅,虞棠想好了...將一部分送給謝懷慈。
畢竟呀,他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說了,這是鞏固同門之誼的好時機,可不容錯過。
至於剩下的麼,就當發福利了。
因為謝懷慈一大早就找不著人,虞棠隻好先將手裡的月餅先處理掉。
來這裡近半月,她認識了好多可愛的小夥伴,其中尤為投機的就是阿蓉...一個普通的內門弟子。
虞棠提著一大盒月餅來到阿蓉的住處,正要敲門問問她在不在,就見這小姑娘神色慌張的跑了出來。
虞棠被她的情緒所感染,連手裡的月餅也顧不到了,就詫異地問到,“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阿蓉先是怔了一瞬,後聽見有人在叫自己,抬起頭看向她,“你不知道?大師兄要包庇那個罪人...”
“他竟然要為她爭取一線生機。”
罪人,包庇,連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
看她一臉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阿蓉連忙補充道,“就是那個盜取宗門神器的千重櫻,大師兄的師妹,那麼多年了,我還以為這些事早過去了,想不到他偏愛她到如此地步...”
“明明那是重罪,若非他求情,千重櫻焉能苟活。”
“千重櫻...就那麼重要嗎?”
虞棠眼神暗了一瞬,心底有一閃而逝的失落感。
阿蓉強調了一句,“那當然嘍,據說他倆是青梅竹馬,千重櫻是大師兄一手帶大的...那樣一個心性冷冽的人為了討小師妹的歡心...曾用儘靈力逆轉清靈峰的時節,其原因不過是小師妹想要看春日的桃花,真是簡單到無理的緣由。”
“哪怕小師妹偷盜神器,他也不曾傷她一分,處處皆是維護。”
“如今見著小師妹要被處以極刑自然是閒不住嘍。”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以為謝懷慈跟自己一樣...都是一個人,事實上呢?他有心愛的小師妹,有龐大的宗門,他似乎並不需要自己...她就好像有一點點不開心。
她不是該為他有心愛的事物而高興嗎?為什麼不是那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