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怎麼證實呢?
林尋想了好幾種方法,但不管怎麼想,思路最後都會落在一個人身上——蔣延的母親蘇雲,那個目睹許南語自殺過程的女人。
傍晚,林尋終於鼓足勇氣發信息給餘寒。
餘寒從公司出來,就看到林尋家的車,她正隔著窗戶對他招手。
餘寒笑了,上車問:“這麼突然找我,什麼事?”
林尋卻沒道明來意,隻說:“先陪我去一個地方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餘寒不疑有他,隻發信息告知家裡晚點回去,路上又隨意找了兩個話題,與林尋閒聊著。
林尋雖然一直保持微笑,時不時應兩句,卻總是心不在焉。
直到車子來到一個街心公園附近停了,林尋先一步下車,徑直往公園裡走。
餘寒慢了兩步,遂箭步跟上,拉住林尋說:“這小公園沒什麼可逛的,要不我帶你去彆的地方吧?你一定喜歡。”
林尋抬頭看他,自然也看到了餘寒眼底的不平靜,以及試圖穩住的細微情緒。
林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可以將一切看透:“蔣延的媽媽蘇雲,每天都會來這裡散步,對吧?今天應該是蔣延陪她過來。”
餘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先是劃過一絲震驚,但很快就平息:“原來你知道。你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
林尋點頭:“我想問清楚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幫我和蔣延說說。”
餘寒有些排斥:“說什麼,怎麼說?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
隻是這話沒有說話,餘寒就意識到不妥,一下子頓住了。
林尋已經猜到被餘寒咽回去的話是什麼,她沒有情緒波動,隻陳述事實:“他媽媽能出院,就說明醫生已經判定她對他人和社會沒有危害。我聽餘歆說過,這兩年他媽媽沒有任何過激行為,情緒也很穩定。”
餘寒驚訝道:“餘歆居然和你說這些。”
林尋:“你不要怪他,是我套她的話。我保證隻是來問幾句,不是為了刺激她,更不會傷害她。我叫你來,就是希望你幫我說服蔣延。有你們兩個在場,我能做什麼呢?就算發生什麼事,由你們看著,也能及時製止。還有,你看那裡……”
林尋邊說邊指向前方:“那兒有個攝像頭,它會將整個經過都拍下來。”
話都讓林尋說完了,她想得非常周密。
餘寒張了張嘴,本想再說點什麼,林尋卻又說道:“我跟我媽相依為命,我隻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自殺,為什麼一句話都沒交待就拋下我。她走之前到底和蔣延的媽媽說了什麼,為什麼她們要去那裡?餘寒,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麼做?難道不該刨根問底嗎?”
到此,餘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垂下眼簾,神色凝重。
林尋沒有催促他,隻耐心等待。
就這樣過了半分鐘,餘寒終於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低聲道:“你說得對,如果是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問個明白。但這不是興師問罪,隻是身為兒子想要搞清楚真相而已。這種心情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會懂,我剛才真是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不該勸你放下。”
林尋心裡鬆了口氣:“我沒有怪你,隻是希望你能幫我。就算不幫我,也不要阻止我。萬一一會兒發生什麼,有你在,我會比較放心。”
“可我……”餘寒正要接話。
林尋卻在這一刻轉了頭,看向通往街心公園的小路。
小路的儘頭出現兩道身影,正是蔣延和蘇雲,蔣延正笑著和蘇雲說話,沒有注意到兩人。
林尋直勾勾地看過去,不等餘寒反應就先一步抬腳,朝他們跑去。
“林尋!”餘寒叫了一聲,立刻跟上。
林尋跑得飛快,直到來到蔣延和蘇雲身前十幾步的地方,倏地站住了,就這樣保持這一段安全距離不再靠近。
可她的眼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決心卻說明一切。
林尋的突然出現令蔣延始料未及,但他反應很快,下一秒就邁出一腳,並用身體將蘇雲擋住。
蔣延繃緊了臉色沒有出聲,隻擺出戒備的姿態,他的一隻手背在身後,緊緊握著蘇雲。
餘寒已經來到林尋身旁,他看了看林尋,又看向蔣延,率先往前幾步,說:“林尋,想和蘇阿姨聊兩句……她已經保證過了,什麼都不會做,隻是問幾個問題。”
“有什麼好問的?”蔣延語氣有點衝,卻極力壓製著情緒,“該問的,當年警察都問過了。我媽能說的都說了,人不是她殺的!再說,她也因為那件事付出了代價,她病了這麼久,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有時候連我都不認識,你們能問出什麼?”
蔣延的反應早已在林尋的預料之中,但他已經算是克製了。
林尋相信這四年蔣延也不好過,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家裡發生這種事,有這樣一個受了刺激連兒子都不認得的母親。
可是……
餘寒回過身,有些為難地看著林尋。
林尋上前一步,翻開自己的外套口袋,並對蔣延說:“你看,我什麼東西都沒帶,我不會傷害她。我隻是想知道我媽走之前,有沒有和她說過什麼,有沒有提起我,給我留下什麼話?我現在已經沒有媽媽了,可你還能陪著你的媽媽,我這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蔣延眉頭擰在一起,似乎要回應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林尋的眼圈已經紅了,她努力調整著呼吸,一下接一下。
她對自己說,不能失控,決不能失控,要穩住,不能哭,哭了就亂了,現在第一位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哭訴誰對誰錯、發泄無謂的情緒。
林尋的表情被餘寒和蔣延看進眼裡。
餘寒再也說不出阻止的話,隻站到她旁邊,一手落在她肩膀上,似乎要給她力量。
蔣延則默默望著她好一會兒,隨即目光轉向蘇雲。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也不知道該不該替已經失魂四年的母親做這個決定。
就在這個時候,蘇雲忽然有了反應。
她不知何時抬起頭,不再盯著地麵放空,視線逐漸恢複了焦距,正直直地看向林尋。
這一刻蘇雲眼裡的生氣,是蔣延四年來從未見過的。
但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蘇雲就放開他的手,越過他朝林尋走過去。
蔣延立刻跟上,看了看林尋,又看向蘇雲。
林尋也因蘇雲的舉動而怔住,但她反應更快,腳下毫不遲疑。
一步又一步,她們同時走向對方,距離逐漸縮短。
直到相隔三四步的地方,餘寒和蔣延同時出手,一個拉住林尋,一個拉住蘇雲。
他們同時看向對方,目光交彙一瞬,在對方眼裡看到同樣的緊張。
林尋眼裡卻隻有蘇雲,她深吸一口氣,明明準備了好幾種開場白,卻在這一刻全部清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蘇雲開口了:“許……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