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就是輔助檢查,且腦電圖顯示異常。然後是一些治療意見,包括藥物治療、心理治療和康複訓練。
林尋看得專注,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並努力消化著這些訊息。
她從未想過母親會患有精神分裂,但她知道這種病是有遺傳幾率的,如果母親有,那麼她……
林尋的腦子很亂,思路實在太多,好像不聽她的指揮。
但她來不及想到更多,就在這時,手裡的病曆單和體檢報告被人一把抽走。
林尋猛然看過去,剛好對上許亦為淡漠的表情,以及平靜無波的目光,又隨即看到許亦為將病曆單和體檢報告一起放進抽屜,動作再自然不過。
怎麼,他難道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林尋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是我媽的體檢報告。她有精神分裂症?”
許亦為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誤診。”
林尋:“憑什麼說是誤診?”
許亦為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上麵的未接來電,一邊回複信息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林尋說:“這些診斷是她有你之前的事。如果她真有這個病,這些年你應該有感覺,你有看到她出現過單子裡描述的症狀嗎?”
林尋回憶了一下,倒是沒有。上麵那些什麼情緒波動大,時而興奮、時而絕望,說的像是另外一個人。
在她的印象中,許南語一直都是一位性情平和、恬淡的母親,她總是帶著微笑,對人對事都很有耐心,生活裡也很隨緣。
可是……
林尋想了想,又問:“如果真是一點表現都沒有,醫生又怎麼會誤診,總不會憑空捏造沒有的症狀吧?”
許亦為回複消息的動作停了,好似歎了口氣,這才看向她說:“有些事本來不打算告訴你。我現在跟你說,是希望你不要繼續胡思亂想,明明沒事非要腦補出一點事。”
林尋點頭:“隻要你說清楚,我就不會自己腦補。”
許亦為又落下眉眼:“在有你之前,你媽媽懷過幾次孕,但都沒保住,精神和身體受到影響,激素紊亂。這些診斷就是那時候做的。直到後來她有了你,這些問題就不藥而愈了。”
原來如此……
林尋張了張嘴,隔了幾秒才問:“所以她真的沒有精神病?”
許亦為笑了下:“她沒有,你也沒有。怎麼你總是盼著自己有病。”
他這種笑容刺激到了她,她飛快地說:“我不是盼著自己有病,是……你不是我,你沒有體會過我這種感覺,莫名其妙地斷片,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我的腦子不聽我的使喚,該記住的記不住。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直到話落,林尋才意識到自己有點急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該對許亦為發脾氣,許亦為對她已經夠包容了。他們很少見麵,按理說沒什麼親情可言,最多就是血緣關係,可許亦為卻沒有選擇視而不見,還給她現在這麼好的生活,以及最好的學習和醫療環境……
然而林尋正準備道歉,卻看到許亦為的笑意漸深,好像對她剛才的情緒沒有半點介意,眼裡的光反而還溫和了幾分:“我還以為你沒有脾氣呢。”
林尋一時耳根發熱,越發赧然:“我不該那麼說,對不起。”
許亦為隻說:“家人之間,用不著說這三個字。”
家人。
林尋沒接話,卻因為許亦為的形容和定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她始終沒有將他當做過家人。
這兩個字應該是溫暖、溫馨的代言詞。但她和許亦為實在陌生,她甚至連叫他“舅舅”都覺得彆扭,往往是用“你”來開場。
隔了幾秒,氛圍越來越尷尬。
林尋將沉默打破:“你說我沒有精神病,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什麼診所,做什麼檢查?我覺得那些東西一點幫助都沒有,隻是耽誤時間。”
許亦為看了林尋一眼,先指向她的額頭,又指向她的心口:“你的病的確不在這裡,而在這裡。你有心病。”
林尋沒有反駁。
許亦為又道:“檢查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其實我也覺得沒有幫助,唯一的意義就是用那些數據告訴你:你很正常,不要總疑神疑鬼。不過心理治療還是要繼續的,這一點沒得商量。”
林尋回道:“如果隻是一對一聊天那種,感覺沒什麼效果。要不我試一下催眠療法?”
這倒是出乎許亦為的預料,他問:“你真想嘗試?你不是說覺得沒有安全感,不想接觸麼?”
林尋:“那是以前,最近我總是夢到我媽,比起催眠,做那樣的夢更加沒有安全感。再說,我真的很想知道蘇雲最後到底和我說了什麼話,她為什麼要掐我的脖子。”
這番話沉澱數日,終於在這一刻說了出來。
許亦為沒有反對,隻是沉思著。
林尋觀察著他的表情,試圖透過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鏡看清他眼底的光澤,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許亦為抬了抬眼皮,笑了:“也好。既然是心病,就該尋找治心的辦法。時間我來安排,就這兩天,你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