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淘完米倒入沸騰的鍋裡,望著鍋裡麵分量不多的米和玉米渣子,想到家裡多出來的幾個人,臉上又陰沉了幾度,不情不願從地上摸了幾個紅薯清洗,嘴上不停罵罵咧咧。
“帶回來三張嘴,啥也不做,還讓我這個老婆子伺候!”
她看不得人閒著的毛病又犯了,看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孫女,使喚道:“三花,你去看看那三個小家夥醒了沒有,讓他們過來幫忙乾活。還有你後娘,醒得越來越晚,幾天沒罵越發懶了,還當自己是城裡的大小姐要人伺候?”
吳三花害怕奶奶把火氣發在她身上,連忙按照奶奶的指示去看昨夜新來的三個人。
雜物房裡三個小孩正窩在木板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棉被,臉蛋紅彤彤的睡得正香。
吳三花從未離開過村子,好奇地盯著三人的臉,默默在心裡感歎:他們長得可真漂亮,白白淨淨的,像年畫上的仙童。
她對這種一看就是富養出來的“白淨”生出幾分羨慕和喜愛,忍不住湊近細看。
可能是感受到看他們的視線,三人中年紀較大的女孩猛地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地射向吳三花。不過這種狀態隻維持了一瞬,女孩眨了眨眼睛,再看淺色的雙眸中滿是懵懂和茫然,似乎剛才隻是吳三花的錯覺。
晴緋對邊上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嘿嘿”笑了笑,爬下這個由幾個木板和稻草搭建組成的床,麵上保持趙靜梧慣常那副呆呆傻傻的表情,四處張望。
這個房間是青磚房,裡麵放了一些農具、木箱和亂七八糟的工具,房梁上麵架了木板,留有一個正方形的進入閣樓的入口,房間的窗戶架了幾根木條做框架,用塑料封住,雖然簡陋但比他們之前待的柴房要明亮寬敞,而且空氣也清新好聞許多。
吳三花看到晴緋傻乎乎的東看西看,眼裡閃過一絲疑慮,用濃厚的方言問:“你叫啥名?哪裡來的?為什麼要來我家?”
晴緋從小在羊城長大,雖然女孩所說的方言和她從小接觸的有細微的差彆,但聽懂還是沒問題。隻是她還需裝傻,晴緋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對她說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拿了一個草帽玩。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十幾歲,像是初中生,圓臉圓眼,臉頰被凍得紅彤彤的,皮膚有點皸裂,個頭不高,身上穿了一件很短、很緊、很難看的藍灰色棉衣,顯得她嬌小的身軀越發明顯骨瘦如柴,加上有點大的腦袋給人一種大頭娃娃的既視感。
她應該是人販子吳叔的女兒,在自己的地盤麵對比她還小的晴緋,神情卻有一種麵對生人的靦腆、膽怯和自卑。
吳三花見晴緋不說話,眉頭不自覺緊皺,觀察了她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傻子!”
“嗯,你猜得沒錯,她是個傻子,你和她說話沒用。”
吳三花被身後的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激靈,驚懼回頭,發現三人中的男孩正坐在床上支起身子,一臉嚴肅的盯著她。
他上下打量吳三花,問:“你是誰?也是被拐來的?”
男孩看上去隻有六七歲,眉眼清亮帶著絲矜貴,說話大方自然,一看就被家人教養得很好。此刻明明是孩童模樣卻作出大人的姿態。
吳三花甚少接觸外來人員,很是新奇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輕聲回答:“我叫吳三花。”
她甚少與外人交談,說完臉頰因為害羞和緊張變得通紅,吳三花窘迫地低著頭不想比她還小的男孩看出她此刻的手足無措和不自然。
順順被人販子關了幾天,自然是知道兩個人販子中年紀大的大叔被另一個人稱呼為老吳,而眼前的人姓吳,多半是人販子的家人。
他皺了皺眉,眼裡閃過一絲厭惡,語氣帶著嫌棄,“你是老吳的女兒。”
吳三花看出男孩對她的嫌惡,心裡有些難過,同樣還有愧疚和不安。她臉色不好看,青春期莫名的自尊心又想要維持臉麵,整個人略僵硬地站在原地,故作自然地“嗯”了一聲。
“三花!怎麼還沒回來?人沒醒啊?”這時整個屋子響起吳老太尖銳且響亮的聲音。
吳三花被這聲音嚇得心臟一縮,太陽穴咚咚咚的跳著,提高聲音回答,“來了!”
剛好此刻紅紅也被吵醒了,吳三花掃了一眼三人,微微抬高下巴繃著臉一板一眼說:“你們起床,奶奶讓你們出去乾活。”說完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逃似地出了門。
昨天晚上晴緋他們吃的食物被下了藥,他們是在昏迷狀態被人販子轉移陣地。
紅紅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換了一個陌生環境,有點害怕,如同找到主心骨一樣拉著順順的衣角,“順順哥哥,這是哪?”
順順觀察完四周,托腮一臉深沉的思考了幾秒,憤憤說:“這裡是壞人的家,他們把我們換了個地方關起來。”
晴緋餘光看他,被小孩裝大人的模樣逗笑,麵上不顯指向門口傻樂道:“嘿嘿,吃飯啦。”
順順若有其事的點頭讚同,操心囑咐,“我們先出去看看,壞人和你們說話千萬不要理他們。”
他們仨一出來就和隔壁剛出來的年輕女子碰了一個照麵。
女子年歲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高挑纖細,五官乾淨素雅,雪白乾瘦的瓜子臉似乎隻有巴掌大,從晴緋的角度能看到她的下巴長得很尖、很凸出。
女子往這邊斜斜瞥了一眼,大大的眼睛充滿麻木與沉寂,帶著股暮氣沉沉的氣息。
晴緋與她視線對接的一瞬間,腦海裡立刻冒出:她也是拐賣來的!